當晚,軍區大院霍家的燈火,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霍建軍不知從哪兒淘來了一隻肥碩的老母雞,親自下廚炖了一鍋香氣四溢的雞湯。
隔壁鄰居都以為是什麼大喜的日子。
飯桌上,霍建軍把最大的一隻雞腿,夾進了江渝的碗裡,聲音洪亮如鐘:“小渝,吃!多吃點!給爸争了大光,今天這隻雞,你一個人全吃了都行!”
霍建軍還沒回家就聽辦公室的老家們調侃,老郭要跟他搶女兒了。
在辦公室喝茶都特有味兒。
他看着江渝,滿眼都是不加掩飾的驕傲。
江渝小口的喝着湯,胃裡暖洋洋的,心口卻泛起一陣陌生的酸澀。
她忽然想起,九歲那年,她第一次跟着廠裡的老師傅,學會了獨立修理一台收音機。
鄰居張大媽家的那台寶貝疙瘩壞了很久,是她丁零當啷地擺弄了一下午,才讓它重新響起聲音。
張大媽高興壞了,特意送來一小包稀罕的水果糖。
她捏着那幾顆晶亮的糖果,興沖沖地跑回家,想讓爸爸也嘗嘗,想得到他一句誇獎。
然而,迎接她的,是江衛民不耐煩的臉。
“修那玩意兒有啥用?能當飯吃?”他一把奪過糖紙包,看也沒看她一眼,就轉身遞給了正坐在屋裡看小人書的江月華,“月華,吃糖。”
江月華歡天喜地地接過去,剝開一顆塞進嘴裡,甜甜地喊:“謝謝爸!”
她甚至沒分給江渝一顆。
江渝站在原地,小聲地辯解:“爸,我也想吃一顆”
“吃什麼吃,你一個女孩子家,成天跟那些鐵疙瘩混在一起,像什麼樣子!手弄得那麼髒,也不怕把糖弄髒了!”江衛民呵斥道,見她還不走,竟直接揚起了手。
清脆的巴掌聲,和手心裡那幾顆永遠也嘗不到的糖,成了她童年裡最深刻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