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四九打開酒瓶,猛灌一口。
“謝醫生,多慮了。”
他嘿嘿一笑,指指腳下的土地,又指指遠處依稀可見的長江主航道:“書上對相柳的記載絕對有所誇張。而且如今的水文環境早就不是古時候的模樣了。水溫、流速、各種化學物質、湖底淤泥,翻天覆地。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水龍須,恐怕長不大。要是能長大的話,早就長大了。”
他将酒瓶頓在欄杆上。
“其實這幼體,能長到如今這般,趴在那大魚背上作威作福,已經是僥天之幸。想長成吞江吐澤的相柳真身?嘿!這水,不夠格喽!沒了那口仙氣,沒法長成。頂多在這龍口湖裡稱王稱霸罷了。”
封四九的解釋安撫了我心中的躁動。
這說法,看似玄乎,卻與劉教授團隊的科學分析殊途同歸。
時代變了。
神話,也失去了滋生的土壤。
幾天後,劉教授等人都走了。封四九繼續在民間唱戲。
雅晴留在我身邊,經常安靜地看着晚霞。
她偶爾在深夜驚醒,說聽到了來自湖底悠遠而悲傷的呼喚。
她說在那深不見底的湖水之下,那頭背負着億萬水龍須的長江發毯鲼,緩緩地向着更深的水眼沉去。
它即将進入新一輪漫長的休眠。
偶爾,它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
那是屬于古老生命的歎息。
人與吸血毯,在這片古老的水域上,終于達成一種暫時的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