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深入骨髓的劇痛,和這些年積壓在心底的恐懼與不信任。
好似都在這一刻,被那雙眼睛裡的光芒給照散了。
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他那個刻薄寡恩的母親嗎?
她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柳明珠把兒子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心裡頭那點得意勁兒就更足了。
她就知道這孩子吃硬不吃軟。
他那性子,看着穩重,實則倔得像頭牛,心裡頭認定的事兒,十匹馬都拉不回來。
這些年被原主傷透了心,早就築起了一道厚厚的心牆。
你跟他說再多好聽的話都沒用,隻會讓他覺得你别有用心。
非得像今天這樣,把事實掰開了,揉碎了,直接砸在他臉上,讓他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才會信。
他才會明白,她做的這一切,不是心血來潮,更不是為了折磨他,而是真的想為他好。
裴遠安緩緩轉過頭,再次看向柳明珠。
藥堂裡氤氲的藥香好似都帶上了幾分暖意,他眼眶一熱,一層薄薄的水霧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漫了上來。
這些年,不是沒有過希望,可每一次的希望,都在那些名醫的搖頭歎息中,變成了更深的失望。
他早已習慣了這條殘腿帶來的所有不便與嘲諷。
甚至以為自己這輩子就要這麼走下去了。
可今天,一個他最不敢奢求的人,卻給了他一道或許能沖破黑暗的光。
他喉頭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發澀,卻無比清晰地開口。
“多謝娘。”
這一聲娘,比之前在家裡喊的任何一次,都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濡慕。
柳明珠心裡一軟,面上卻大大咧咧地一揮手,那股子爽利勁兒又回來了。
“你我母子,謝什麼謝!”
她上前一步,拍了拍裴遠安的肩膀。
“隻要你信我,娘保管把你這條腿治得跟從前一樣!現在,你告訴娘,你信不信?”
她的話,擲地有聲,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