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語帶嘉許,目光卻如探照幽微,細細審視着顧婉婉每一絲細微反應。
顧婉婉慌忙起身,盈盈下拜:“太後娘娘謬贊,臣女蒲柳之姿,淺薄之識,實不敢當鳳譽。”
“不必拘禮。”太後虛擡手腕,示意她歸座,話鋒卻陡然一轉,帶着幾分深意:“哀家還聽聞前些時日在西湖畔,景瑞那孩子行事莽撞,惹得三小姐心中不快了?可有此事?”
來了!顧婉婉的心瞬間懸至喉頭!她下意識地望向祖母,顧老夫人亦眉頭微蹙,正欲開口為孫女緩頰。
識海中,青青急聲提醒:【主人!莫慌!據實以告!】
顧婉婉深吸一口氣,強壓心頭擂鼓,對着鳳座深深一福,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回禀太後娘娘,此事實乃一場誤會。”
“瑞王殿下溫潤如玉,持禮守節,對臣女更是照拂有加,絕無半分輕慢不周之處。“
“是臣女自幼體弱,那日湖上風急,略感風寒,又思及家祖對與宗室結親之事夙有微詞,心中郁結難舒,一時舉止失措,避而不見。”
“一切皆因臣女思慮不周、體弱失儀所緻,與瑞王殿下絕無半分幹系。懇請太後娘娘明鑒秋毫!”她将過錯一力擔下,既洗脫了瑞王,又不着痕迹地點明了祖父的立場。
太後靜聽其言,目光在那張坦誠中帶着惶然與歉疚的嬌顔上停留片刻,又瞥了一眼身側明顯松了口氣的顧老夫人,心中明鏡高懸。
“原來如此。”太後微微颔首,語氣和緩許多:“顧相乃國之柱石,性情耿介,哀家素知。他愛重孫女,亦是人之常情。”
她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在顧婉婉身上,深邃如古井:“不過,哀家倒想問問顧三小姐,撇開這簪纓門第之累,撇開你祖父心中顧慮,你自家心中對景瑞這孩子,究竟是何心意?”
“他待你之心,哀家看在眼中。這幾日他茶飯不思,形容清減,哀家這做母親的,瞧着也心疼。”
顧婉婉的心猛地一陣抽痛!瑞王竟為她憔悴至此?
腦海中瞬間掠過西湖煙波中他撐篙的專注側影,掠過她心神崩潰時他滾燙的淚滴,那要将她揉入骨血的擁抱那份熾熱與珍重,絕非虛妄。
她并非草木!拒絕之詞就在舌尖,然思及他可能再次沉淪于前世般的苦痛深淵櫻唇微啟,千言萬語卻似被巨石堵住。
就在此時,太後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着洞穿人心的力量,字字敲在顧婉婉心坎:“哀家此生,最是厭憎那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的薄幸行徑。”
“對膝下二子,哀家唯有一願:但求他們尋得一心人,相攜白首,此生不負。這世間的潑天富貴、錦繡前程,又怎及得上兩心相許、一世相守的珍貴?”
“一世一雙人!”
這五個字,如同九霄神雷,轟然劈開了顧婉婉心中陰霾!她猛地擡首,清澈如水的眼眸中爆發出一絲璀璨光華!
難道真如青青所言,這前世棒打鴛鴦的“惡婆婆”,竟為她改易了心腸?那她和瑞王這一世會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