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屹帶着一身寒氣沖進屋裡,用腳尖踢了踢牆角那捆落了灰的木條,擡起頭,死死地盯着剛從裡屋走出來的沈清禾。
他用極度壓抑的聲音質問道:“這些東西,你為什麼不用?”
那句問話,像一塊石頭投進冰湖。
聲音在出口的瞬間,就被屋内的寒氣凍結。
沈清禾擡眸。
那雙古井般的眼眸裡沒有絲毫波瀾,隻是平靜地看了一眼牆角的油氈和木條,然後目光重新落回陸承屹身上。
“用不上。”
陸承屹一愣,他設想過她會拒絕,或者會冷嘲熱諷,卻沒想過是如此幹脆的兩個字。
他強壓着火氣,沉聲問:“什麼叫用不上?防潮防塌,這都是好東西!”
“太好了,所以浪費。”沈清禾的回答,像在陳述一條物理定律,“地窖用營地廢棄的碎磚和幹沙做防潮層,足夠了。你拿來的這些,是蓋房子用的料,拿來埋在地下,大材小用。”
沒有指責,沒有情緒。隻是在用一種純粹理性的口吻,判定他那自以為是的“施舍”,是一次失敗的、不劃算的投資。
陸承屹感覺自己的太陽穴,被一根無形的、燒紅的鋼針狠狠紮了一下。
他想反駁,想怒吼,想告訴她,那不是該死的材料,那是他陸承屹放下的身段!
可對上她那雙平靜到近乎漠然的眼睛,他所有的怒火都像一拳打在了一團真空裡,有勁,卻無處可使。
因為他知道。她說的是對的。
從“解決問題”這個唯一的目标來看,她的方案,成本更低,效率更高。
而他,再一次,像個自作多情的傻子。
沈清禾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徑直走到桌前,拿起了她的筆記本和鉛筆,很快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陸承屹像一尊石像,在原地站了許久,最終隻能黑着臉,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這次丢臉的經曆,讓陸承屹一連好幾天都刻意繞着3号院走。
他告訴自己,這是眼不見為淨。一個大男人,犯不着跟一個拎不清的女人計較。
可他不去,不代表那個女人的“陰影”不會籠罩過來。
他發現,整個軍屬大院的風向,正在悄無聲息地發生着改變。
以前,軍嫂們閑下來,東家長李家短,議論的無非是男人、孩子和家長裡短。可現在,她們聚在一起,談論的話題,竟然變成了“熱效率”、“水垢”和“二次通風”。
她們會因為誰家的節能竈省的煤更多而争得面紅耳赤,也會因為誰家淨化過的水更清亮而洋洋得意。
她們不再是單純的軍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