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賀和幾個幹部張着嘴,看看陸承屹,又看看沈清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承屹的臉,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他強壓着火,又指向牆上那些新拉的、縱橫交錯的電線,語氣更加嚴厲:“那這些呢?電線就這麼裸露在外?我讓你們工兵排改造,不是讓你們電工班來拉蜘蛛網!受潮短路,引起火災,這個責任誰負?!”
這一次,不等沈清禾開口,那個叫陳東的技術員就站了出來。他扶了扶眼鏡,不卑不亢地回答:“報告營長,您看到的是臨時布線。根據圖紙,所有電路在設備進場後,都會分門别類,裝進阻燃絕緣的金屬線槽裡。強電和弱電分開,實驗用電和照明用電分開,每一條線路的走向和負載,圖紙上都計算得清清楚楚。”
說着,他指了指桌上那張圖。
“圖紙,圖紙!什麼都是圖紙!”陸承屹胸口那股火終于壓不住了,“在戰場上,一張圖紙能擋子彈嗎?!”
“在實驗室裡,它能救命。”沈清禾淡淡地接了一句。
整個倉庫,鴉雀無聲。
陸承屹死死地盯着她,他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戰場經驗和軍事權威,在這個女人的“科學”和“規矩”面前,像一柄大錘,卻砸在了一團棉花上,有力無處使。
還是當着他所有下屬的面。
“哎呀,承屹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嘛!”李衛國滿頭大汗地出來打圓場,“沈同志,你們的設計很周全,我們學習了!大家都是為了革命工作,目标是一緻的嘛!”
陸承屹那張黑得能滴出墨的臉,再也繃不住了。他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皮靴把水泥地踩得咚咚作響,像是要把它踩出幾個洞來。
實驗室很快搭好了,但它隻是個空殼子。一份關于實驗設備的申請報告,很快遞了上來。李衛國看着清單上那些“勻質鎳鉻電阻絲”、“精密溫度計”之類的東西,愁得三天沒睡好覺。
他去找陸承屹,陸承屹把清單拍在桌上,一言不發。他可以搞來一車皮彈藥,卻搞不來一卷細如發絲的電阻絲。
沈清禾沒有再提。
第二天,她帶着張遠和陳東,直接進駐了營區西邊的廢品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