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屹換彈匣的手猛地一僵。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靶場上所有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了,他隻聽見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
“哐當——”
那把他視若生命、擦得锃亮的半自動步槍,從他僵硬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滿是沙土的地面上。
這是他入伍十幾年,第一次失手掉槍。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幹澀得像被砂紙磨過。
“嫂子要生了!在實驗室!羊水都破了!”小王跑到他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喊。
下一秒,陸承屹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撥開擋在身前的戰士,朝着衛生隊的方向狂奔而去。他跑得太快,軍帽被風吹掉也渾然不顧,卷起的沙塵迷了身後所有人的眼。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冷靜,什麼計劃,全都被小王那句“要生了”砸得粉碎。他隻記得王軍醫說過,女人生孩子,就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
他像一陣龍卷風沖到衛生隊,正好看見沈清禾被兩個衛生員攙扶着,正準備送進那間臨時改造的産房。她臉色蒼白如紙,頭發被汗水浸濕,緊貼在臉頰上,但看到他,那雙總是清冷的眼睛裡,還是努力地傳遞出一絲安撫的意味。
那一刻,陸承屹這個在戰場上子彈擦着頭皮飛過都未曾變過臉色的鐵血硬漢,臉色慘白,嘴唇都在抖。
産房那扇漆着綠漆的木門“吱呀”一聲關上了,将他的視線徹底隔絕。
裡面很快傳來沈清禾壓抑的、克制的痛呼聲。那聲音像一把鈍刀,不輕不重,卻一下一下地,反複割着他的心。
陸承屹在産房外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他身上的冷酷和威嚴蕩然無存,隻剩下焦躁和一種近乎崩潰的恐慌。他一拳砸在衛生隊那斑駁的土牆上,指節瞬間破皮流血,他卻像完全感覺不到疼。
政委李衛國聞訊趕來,看到他這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吓了一跳:“承屹,你這是幹什麼!冷靜點!王軍醫經驗豐富,咱們衛生隊的條件雖然簡陋,但接生過不少軍嫂,不會有事的!”
陸承屹猛地轉身,一把抓住李衛國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
“她會不會有事?”陸承屹雙眼赤紅,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聽說我聽說女人生孩子,兇險得很!萬一萬一出點什麼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