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夏。
紅星機械廠,一号車間。
灼熱的空氣裡混雜着刺鼻的機油味,巨大的車床轟鳴着,仿佛一頭永不疲倦的鋼鐵巨獸,每一次轉動都讓整個地面微微顫抖。
李向東拿着一把沉重的扳手,重複着擰緊螺絲的動作。
汗水順着他的額角滑落,滴在滾燙的鐵闆上,瞬間蒸發成一縷白煙。
真他娘的累。
他心裡罵了一句,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停。
上輩子卷到三十五歲,在icu裡見了人生最後一面,沒想到眼睛一閉一睜,竟然回到了十八歲。
回到了這個讓他厭惡了一輩子的。
重生?
多時髦的詞兒。
可李向東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再活一次,難道還要像上輩子那樣,勤勤懇懇當個老黃牛,最後評個勞模,拿個獎狀,再把一身的力氣和健康都耗死在這堆破銅爛鐵裡?
去他娘的。
這輩子,老子隻想躺平。
當個鹹魚,掙點小錢,娶個媳婦,安安穩穩過完這一生,比什麼都強。
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對準一顆格外頑固的六角螺母,腰部發力,猛地一擰。
“咔。”
螺母紋絲不動。
就在他準備再來一下的時候,一個極其微弱,又帶着幾分幽怨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鑽進了他的腦子裡。
“哎喲我的老腰快斷了”
李向東的動作猛然一僵。
他豁然擡頭,警惕地掃視着周圍。
車間裡人聲鼎沸,機器轟鳴,除了工友趙鐵柱在不遠處哼着不着調的小曲,再沒有其他異常。
誰在說話?
幻聽?
李向東皺起眉,晃了晃有些發沉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