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衛國那間小屋,擠得像個塞滿了舊年月的罐頭。
空氣裡全是蜂窩煤沒燒透的嗆人氣味,混着一股劣質茶葉的澀香。
屋裡一張掉漆的八仙桌,幾條長短不一的闆凳,牆角堆着一摞摞泛黃的報紙,被麻繩捆得整整齊齊。
唯一的亮色,是桌上那隻印着“勞動最光榮”的搪瓷茶缸。
“坐。”
楊衛國指了指一條闆凳,自己一屁股坐到主位上,從茶缸裡倒出兩杯滾燙的水,推了過來。
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穩得像焊在桌上。
陳岩坐下,腰闆挺得筆直,像一杆随時準備出鞘的槍。
李向東沒坐。
他隻是站在桌邊,看着楊衛國那張被歲月刻滿溝壑的臉。
“楊師傅,我想請教您,那套‘瀑布式循環冷卻系統’。”
楊衛國端起茶缸,吹了吹熱氣,眼皮都沒擡一下。
“一套破銅爛鐵,早拆了,有什麼好問的。”
他的語氣,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垃圾。
可李向東卻從那平淡裡,聽出了一絲被壓抑的,如同陳年老酒般濃烈的驕傲。
“我想知道,它是怎麼造出來的。”
李向東的聲音很誠懇。
這句問話,似乎觸動了老人心底的某根弦。
楊衛國終于擡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抹銳利的光。
他上下打量着李向東。
“你這娃娃,倒是跟那幫穿白大褂的不一樣。”
他放下茶缸,站起身,在狹小的屋裡踱了兩步。
他伸出那隻粗糙的大手,在空中比劃起來。
“什麼狗屁系統!那就是我們幾個老夥計,自個兒琢磨出來的土疙瘩!”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中氣十足,震得屋頂的灰塵簌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