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推開一扇厚重的鋼制防火門。
門軸轉動,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隻有一股混合着臭氧、機油和陳舊紙張的複雜氣味,從門後撲面而來。
“這邊請。”
林默側身讓開,聲音沒有起伏。
門後,不是辦公室。
是作戰室。
這裡沒有沙發茶幾,沒有書櫃盆栽,更沒有牆上那些用來彰顯功績的錦旗獎狀。
四壁,被頂天立地的巨大圖紙所覆蓋。那是潛艇的結構圖、管線圖、動力剖面圖,無數藍色的線條和密密麻麻的标注,構成了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鋼鐵迷宮。
一張巨大的鋼制工作台,占據了房間近一半的面積。
桌上,堆滿了各種零件模型、金屬樣本,和一本本厚得像磚塊一樣的計算稿紙。紙頁的邊緣因為反複翻動而卷曲發黑,上面布滿了紅藍鉛筆的修改痕迹。
空氣裡,有一種高強度工作後才會留下的,屬于人與機器的疲憊味道。
房間的最深處,正對着那幅最為龐大的“龍吟”号總剖面圖,站着一個背影。
他穿着和林默同款的藍色工程師制服,身形算不上魁梧,卻像一截被硬生生砸進地裡的鋼樁,紋絲不動。
他就那麼站着,仿佛已經和身後的鋼鐵迷宮融為一體,化作了這座巢穴裡,最核心、最堅硬的那部分。
僅僅是一個背影,就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而沉重。
蘇晴的呼吸,不自覺地放輕了。
陳岩那總是帶着幾分懶散的站姿,也下意識地挺直了一些。
李向東的視線掃過那些圖紙,掃過桌上那些磨出包漿的工具。
他“聽”見了。
他聽見那些圖紙在無聲地尖叫,每一根線條都在承受着巨大的應力。
他聽見那些稿紙在發出疲憊的呻吟,每一個被劃掉的公式,都是一次失敗的歎息。
整個房間,都充斥着一種被壓抑到極限的,狂躁不甘的咆哮。
而所有這些聲音的源頭,都指向了那個背影。
那不是一個人。
那是一座即将噴發的火山。
林默站在門口,沒有再向前一步,也沒有出聲介紹。
他隻是安靜地等待。
等待那座火山,自己決定何時轉向。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
屋子裡,靜得能聽見老舊日光燈鎮流器發出的,那種令人心煩的“嗡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