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靜得能聽見老舊日光燈鎮流器發出的,那種令人心煩的“嗡嗡”聲。
終于。
那個背影動了。
他沒有轉身。
他隻是伸出一隻布滿老繭的手,拿起桌上一支紅色的鉛筆,在那巨大的圖紙上,一個标着螺旋槳推進軸系的位置,重重地,畫下了一個叉。
動作果決,沒有絲毫猶豫。
做完這個動作,他才像是完成了某種儀式,整個身軀以一種極其沉穩的姿态,轉了過來。
龍文濤。
他的臉上,布滿了被海風和歲月刻下的深刻紋路,兩道濃黑的眉毛下,是一雙鷹隼般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沒有客套,沒有寒暄,隻有長期聚焦于技術難題而形成的,一種幾乎要将人洞穿的審視。
他的視線,直接越過了陳岩和林默,像兩道精準的激光,瞬間鎖定了站在最前面的李向東和蘇晴。
“上面派來的專家?”
他開口了。
聲音沙啞,像是兩塊生鐵在互相摩擦,每個字都砸在人的心口上。
“有多專?”
他往前走了一步,那股迫人的壓力,讓蘇晴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擰過一顆潛艇上的鉚釘嗎?”
這個問題,粗暴,直接,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蔑視。
它瞬間撕碎了所有虛僞的客套,将最尖銳的矛盾,赤裸裸地擺在了桌面上。
陳岩的臉色變了變,正要開口。
蘇晴卻搶先一步,迎着龍文濤的視線,開了口。
“龍總工,我們分析過那段音頻的頻譜特征。”
她的聲音清亮而穩定,試圖将話題拉回到理性的技術層面。
“它的異常嘯叫,并非單一頻率,而是一種由高頻剪切波和低頻空化泡潰滅聲,在特定流速下形成的複雜共振。這說明問題可能不隻在螺旋槳本身,更在于”
“紙上談兵!”
龍文濤揮手,動作粗暴地打斷了她。
他的視線裡,帶着一種老一輩工程師對純理論派的,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頻譜?共振?我這三個月,聽這些詞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