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走進急診科大廳時,天剛亮。他手裡拎着一個塑料袋,裡頭是熱騰騰的肉包,外皮被蒸得微微發亮。包子攤在街角,老闆掀開上層蒸籠取包子,他順勢低頭,眼角掃過底層木托盤内側——一張折疊的紙條粘在角落,邊緣被水汽泡得微卷。
他沒伸手去拿,等老闆把包子裝好遞出,才在接袋時用拇指一推,紙條滑進袖口。
王振海站在二十米外的走廊盡頭,靠着護士站的玻璃隔斷,手裡拿着一疊病曆,像是在等交接。陳硯沒看他,徑直往裡走,腳步不快,右手一直插在雨衣口袋裡,指尖碰着手術刀的尾端。
到了護士站前,他把塑料袋往台面上一放,油漬立刻在台面洇開一圈。
“周慧萍。”他開口,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蓋過早班交班的嘈雜,“3号櫃的鈣劑續上了嗎?”
周慧萍正低頭核對輸液單,聞言擡頭:“早上剛補的,新批号,你問這個幹啥?”
陳硯沒答,伸手就拉開藥櫃。金屬滑軌發出輕響,他一眼就看見最下層那排葡萄糖酸鈣,瓶身标簽上的生産日期是去年三月,有效期到上個月二十八号。
他掏出手機,對着那排藥拍了張照,手指在屏幕上劃了一下,鎖住相冊。
“過期了。”他說。
周慧萍愣住,搶過瓶子一看,臉色立刻變了:“這不可能!我親自驗收的藥,怎麼會”
她話沒說完,擡頭看向走廊,王振海已經不在原地。
陳硯把手機收好,拎起包子袋,轉身往更衣室走。路過消防通道時,他腳步頓了半秒,右手從口袋抽出,輕輕碰了碰牆上消防栓的玻璃門——門縫裡有細小的劃痕,像是有人用工具撬過又合上。
更衣室沒人。他拉開自己的儲物櫃,從白大褂内袋摸出u盤,插進筆記本。屏幕亮起,他點開一段七點十五分的監控視頻,畫面裡是藥櫃區的固定攝像頭視角。
時間線拉到七點二十二分,穿白大褂的人影走進畫面,戴着口罩,動作利落,打開3号櫃,把一整排藥瓶換掉。整個過程不到四十秒。
陳硯把進度條放慢,一幀一幀拖。在第七幀和第八幀之間,畫面有輕微跳動,像是信号中斷又接上。他放大那幀,發現切換瞬間,人影的右腳鞋尖露出半寸——深棕色鳄魚紋皮鞋,鞋跟左側有一道不規則的磨損缺口。
他暫停畫面,從u盤裡調出另一段視頻:早上七點整,王振海在院長室簽到的畫面。那人穿着同款皮鞋,左腳落地時,鞋跟缺口的角度和監控裡的一模一樣。
陳硯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
不是王振海本人去換的藥。但剪輯的人,把簽到畫面截了一秒,嫁接到七點二十分,制造出他當時不在藥櫃區的假象。而真正的換藥時間,是七點二十八分。
他拔下u盤,合上電腦。
晚上九點,醫院監控室值班的技術員小李正打哈欠,陳硯推門進來,手裡端着一碗泡面。
“複查個過敏患者用藥流程,”他說,“得看七點半前的記錄。”
小李揉着眼睛:“這得副院長簽字才能調原始日志。”
“我不看日志,就看存檔片段。”陳硯把泡面放桌上,“你幫我導出七點十五到七點三十的藥櫃區監控,我待會兒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