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走出醫院側門時,天還沒亮透。他沿着後巷走了一段,在拐角處停下,蹲下身撿起一片燒焦的紙屑。紙片邊緣卷曲發黑,上面印着半行數字,“ic-1873”中的“73”還能辨認。他沒說話,把紙屑塞進褲兜,繼續往前。
更衣室門虛掩着,一股焦糊味從門縫裡鑽出來。推開門,鐵皮櫃歪斜地立着,表面漆皮炸裂,櫃體燒得通紅,幾縷黑煙還在往上冒。消防員已經來過,說電路老化起火,撲滅得早,沒傷到人。陳硯站在門口,沒動。
他記得昨晚離開前,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大褂還好好挂在櫃子裡,刀就插在左胸口袋。現在隻剩下一截燒焦的布角,連同半截金屬刀柄躺在灰堆裡。他彎腰,用手指撥開碎鐵皮,把那半截刀柄撿起來。刀柄上刻的字被火燒過,但“陳氏醫療1978”六個字仍清晰可辨。
他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然後把殘片裝進密封袋,放進外衣内袋。轉身時,看見牆上監控攝像頭的紅燈閃了一下。他知道有人在看。
第二天早上七點五十分,晨會室的門開了。王振海走進來,手裡拿着一份文件,臉上沒什麼表情。他掃了一圈會議室,最後落在陳硯身上。
“昨天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他開口,“急診科更衣櫃發生火災,陳醫生的私人物品全部損毀,包括那把據稱是他父親遺物的手術刀。目前調查認為是線路短路引發,但也不能排除人為因素。”
他頓了頓,“在這種情況下,之前提交的所謂‘證據’是否真實存在,已經無法驗證。院方決定,暫停對相關指控的内部審議,等待更确鑿的材料。”
沒人接話。周慧萍坐在後排,盯着桌面,手指捏緊了筆。
王振海看向陳硯,“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陳硯沒起身,坐在原位,從外衣口袋掏出一個u盤,插進會議室的投影主機。屏幕一閃,視頻開始播放。
畫面裡是一間地下實驗室,燈光冷白。王振海穿着白大褂,站在一台儀器前,對面坐着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背景牆上挂着一塊電子屏,上面滾動着幾行字:“新體計劃·c-7激活倒計時”“基因匹配度:996”“神經同步率:87”。
王振海伸出手,在合同上簽下名字。鏡頭拉近,合同标題清晰可見:“人體克隆實驗合作協議”。
視頻隻有兩分鐘,但足夠了。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
王振海臉色變了,猛地站起來,“關掉!這是僞造的!”
他沖向電源箱,一把拉開電閘。燈滅了,投影中斷。可就在黑暗落下的瞬間,所有人的手機同時震動了一下。
陳硯坐在原位,沒動。他知道,那段視頻已經通過醫院内網自動推送到每位參會人員的終端,循環播放三十秒,無法關閉。
王振海回頭盯着他,“你早就準備好了?”
“不是早就。”陳硯說,“是從你第一次進我更衣室開始。”
王振海喉嚨動了動,“那把刀,真的燒毀了?”
“燒了。”陳硯點頭,“連同那件大褂。你燒得很幹淨。”
王振海嘴角扯了一下,“那你現在拿什麼證明這視頻是真的?u盤可以複制,視頻可以合成。”
陳硯沒回答。他站起身,解開舊白大褂的扣子,脫下來,随手扔在桌上。衣服下擺有一塊焦黑的痕迹,袖口也燒卷了邊。
然後他從旁邊的包裡拿出一件新的白大褂,抖開,穿上,扣好每一顆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