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走下樓梯時,袖口那枚金屬袖扣還貼着皮膚發涼。他沒再拿出來看,隻是在拐角處停了一下,聽見清潔工推車的聲音遠去。三樓走廊的燈管閃了半秒,又穩住。他繼續往下。
院長辦公室的門開着,張明遠坐在桌後,手裡捏着一份剛打印出來的紅頭文件。看見陳硯站在門口,他擡了眼,沒說話,先把文件推到桌邊。
“急診科這段時間,你來管。”他說,“代理主任。”
陳硯沒動。張明遠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不在乎這個頭銜。可總得有人頂上去。王振海現在還在醫院,人事沒走完,但他不能再碰臨床了。視頻的事,壓不住,紀檢組已經介入。”
陳硯走進來,把背包放在椅子上,伸手接過文件。紙是熱的,剛從打印機出來。他掃了一眼,簽名欄已經簽好,日期是今天。
“我不需要辦公室。”他說。
張明遠點點頭,“随你。但你得在崗,名分得立住。”
陳硯把文件折好,塞進内袋,轉身要走。
“陳醫生。”張明遠叫住他,“你父親當年要是還在,也會希望你站出來。”
陳硯背對着他,沒回頭,“他不是因為站出來死的。是因為沒人肯聽。”
門關上後,他沿着走廊往護士站走。周慧萍正在清點藥品,聽見腳步聲擡頭,見是他,手頓了一下,随即把一盒拆封的紗布推到台面邊緣。她沒說話,隻是用指尖在盒子下壓了壓,像是在固定位置。
陳硯伸手去拿紗布,順勢把盒子底下那個u盤帶進掌心。冰涼的金屬貼着皮膚,他沒低頭看。
“不是我給的。”周慧萍低聲說,眼睛仍盯着藥單,“早上交班前,放在我更衣櫃裡的。沒署名。”
陳硯嗯了一聲,把u盤放進白大褂内袋。他走到旁邊的電腦前,插上u盤,屏幕彈出讀取提示。他沒點開文件,而是從胸口口袋掏出聽診器,摘下耳塞,将金屬聽頭輕輕敲在u盤外殼上。
兩下。
聲音不對。普通u盤不會有這種低頻共振。這東西做過封裝,可能是防掃描的屏蔽層,也可能是内置追蹤模塊。他拔下u盤,順手塞進消毒櫃旁邊的廢棄血壓計盒裡。
“林美媛來了。”周慧萍突然說。
陳硯擡頭,透過護士站的玻璃窗望向醫院正門。晨光斜照在台階上,林美媛站在那兒,穿一件深灰色風衣,沒打傘,手裡拎着一個黑色公文包。她沒往裡走,也沒看樓上,隻是站着,像在等人。
但出租車停在路邊,車門沒開。後座的窗簾拉開了一條縫,露出半截橄榄綠的箱子,邊角磨損嚴重,鎖扣是軍用制式。箱體靠近把手的位置,有一串模糊的噴印編号,前幾位是“ic-187”。
和昨晚燒剩的紙屑對得上。
陳硯收回視線,走到處置室門口,從包裡翻出一副新手套,慢慢戴上。他打開随身藥箱,取出一支腎上腺素,檢查有效期,又放回去。動作很慢,像是在等什麼。
周慧萍跟進來,靠在門框上,“你真要接這個攤子?”
“不接。”他說,“但得有人看着。”
“王振海還沒走。”
“他知道我在等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