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頁)

它用尾巴尖點點那隻安靜蹲在一旁的三花流浪貓。

“給它一份!我的那份,要加倍!雙倍!!”

沈照野和阿滿帶着滿足的笑意,身影消失在隧道出口那片朦胧的光亮中。

角落的攤位前,死寂般的沉默彌漫開來。那枚靜靜躺在油污布上的錢币,散發着冰冷的金屬光澤。

幹瘦老頭——王裁縫的親哥哥——那隻枯槁的手,顫抖着,緩緩伸向鼻梁上那副見證了幾十年光陰的老花鏡。

指尖剛觸到蒙塵的鏡片,“啪嗒”一聲脆響,并不算重,右眼的鏡片卻毫無征兆地裂開了一道蜿蜒的紋路,蛛網般爬滿了原本就模糊的視野。

他像是被這聲微響震住了,動作定格在那裡。渾濁的眼睛在碎裂鏡片後費力地、模糊地搜尋着那個年輕人消失的方向。

花白的胡須微微抖動着,那壓抑了不知多少年的、如同沉滞死水的思念與悲傷,在這一刻被一枚小小的銅圈粗暴地攪動、翻湧、撕裂堤防。

淚水再也無法禁锢。

它們滾燙地,帶着遲暮的重量,毫無預兆地沖出幹涸的眼眶。不是洶湧的号啕,而是像沉重的老鐘擺漏下的油,一滴、一滴,沉默而執拗地砸在他布滿裂紋的手背上,又濺落在那張被他摩挲過無數次、緊緊攥在破袖口裡的泛黃照片上。

照片裡,兩個年紀相仿、眉眼相似的年輕人并肩站在一個簡陋卻熱火的鐵匠鋪門口,臂膀親昵地搭着。

陽光正好,落在弟弟——王裁縫那張年輕、充滿幹勁的臉上,笑容燦爛得如同剛淬煉好的銅器。那是他親手為弟弟打造的第一枚、也是最完美的頂針,作為他裁縫鋪開業的賀禮。

一枚沉甸甸的、冰冷的銅圈,承載了弟弟一生的煙火,也曾承載了他後半生無處安放的、對至親的笨拙溫情。

如今,這個紀念品,終究被另一個“紀念品”的人,當成了真正的紀念品買了出去。這遲到了十數年的、來自陌生角落的微小溫暖,卻像一把生了鏽的鑰匙,在瞬間扭開了他早已封死的淚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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