竈火舔着鍋底,豬油“滋啦”化開,蔥末跳進去,像下了一場翡翠雪。
阿滿被允許蹲在料理台邊緣,尾巴盤成問号,鼻尖抽動,記錄每一絲香味的走向。
面條下鍋時,它忽然伸爪去碰沸騰的水汽,被燙得“喵嗷”一聲,委屈巴巴地舔爪墊。
沈照野下意識把貓往懷裡攏,手背卻被王奶奶輕拍:“讓它長記性,廚房不是遊樂場。”
熱氣蒸上來,鏡片蒙霧,他随手用肩膀蹭了蹭,繼續攪鍋。阿滿則是乖乖蹲在冰箱頂上,尾巴垂下來,像一條橘色逗号。
它眯着眼,看蒸汽在王奶奶與沈照野之間織出一層柔軟的網。
兩碗面湯端上桌。
阿滿的專屬小碟也擺好了——煎得微焦的小魚幹碼成扇形,旁邊撒幾粒蔥花。
它先低頭嗅了嗅,擡頭沖沈照野“咪嗚”一聲,像在點評:火候及格。
王奶奶捧起碗,吹一口,熱氣在她睫毛上挂起細小的水珠。
沈照野學她,卻被燙得直吸氣。阿滿尾巴一掃,掃過他的手腕,像安慰又像嘲笑。
王奶奶先喝一口,眼睛眯成縫,“對,就是這個味。”
沈照野低頭,熱氣撲上睫毛,燙得他眨了一下眼。
第一口下去,他喉嚨滾了滾,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像有人在胃裡點了一盞燈。”王奶奶沒再說話,隻是伸手,在他發頂揉了一把。
那動作很輕,帶着面粉與蔥花的味道,像把一段舊時光揉進他的頭發裡。
湯喝完,鍋底還剩一小口。
王奶奶把鍋遞給阿滿,貓立刻把腦袋埋進去,發出呼噜呼噜的聲響,尾巴尖愉悅地拍打地磚。
沈照野低頭收拾碗筷,忽然聽見王奶奶輕聲說:“明天正好我老伴忌日,這碗面,就當替他喝了。”
他擡頭,看見老人眼角又泛起潮氣,卻帶着笑,像雨後終于透出的那縷光。
“奶…”他的喉嚨滾動,想要咕噜的發出聲,但一張口,聲音就變了調,像被什麼堵在嗓子裡,發不出聲來,怕變了調,别人會錯了意。
他隻能低頭,用手掌擦眼睛。
王奶奶走後,店内隻剩燈泡的嗡鳴與雨後的滴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