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眼,淚裡帶笑,“我大哥他手笨,做不來細活,卻偷偷照着我锉過的樣子,打了一整盒。每打一個,就念一次我弟弟的小名。”
銅頂針在燈光下忽然變得很輕,像被思念镂空的蟬蛻。
她沒說“謝謝”——那兩個字太輕。
她隻是把頂針重新攥緊,指節發白,像攥住一段不肯松手的過去。
“走。”
她忽然起身,圍裙褶皺裡抖落幾滴眼淚,“去後廚,奶奶教你煮湯。”
王奶奶說要教湯,一回頭就皺了眉。
操作台幹淨得像實驗台:三罐午餐肉排排站,兩包速食面壓着一罐鲮魚,角落裡孤零零躺着半瓶醬油,連蔥的影子都沒有。
“小老闆,你這廚房比我那工具箱還空。”
她搖頭,解下沈照野的備用圍裙,反手系在自己腰上,“走,去我店裡吧,之後什麼食材你自己準備一下。”
阿滿“嗖”地跳上沈照野肩膀,尾巴掃過他耳廓,像在催:愣着幹嘛,跟緊。
根須藝術工坊的燈比随光小鋪亮三倍。
藤筐、染缸、晾繩交錯成一片彩色森林。
竈台藏在最裡頭,老磚砌的,竈眼上還架着一口黑亮的鑄鐵鍋。
王奶奶掀開鍋蓋,豬油凝成雪白的霜,蔥捆成束吊在梁下,幹辣椒用紅線串成鞭炮。
阿滿蹲在米缸蓋上,瞳孔随着王奶奶的動作放大縮小,像兩顆會呼吸的琥珀。
它趁人不注意,伸爪撥下一根幹辣椒,叼着就跑,被沈照野一把撈回,辣椒在貓嘴裡晃成一條火線。
“饞貓,待會兒給你煎小魚幹。”王奶奶笑罵,眼角的褶子舒展開來。
操作台燈光昏暖,燈罩上積着細小的塵埃,像被時間撒了一層糖霜。
王奶奶圍裙一系,人立刻利落起來,聲音也高了一度:“蔥要小香蔥,掐根部,葉子會彈手的那種。”
“豬油得用搪瓷勺,挖一大坨,别怕膩。”
“水開下面,筷子别停,像哄孩子睡覺。”
“碗底醬油、豬油、蔥花,鹽最後放,順序亂了味就散了。”
沈照野笨拙地照做,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腕。
竈火舔着鍋底,豬油“滋啦”化開,蔥末跳進去,像下了一場翡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