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1頁)

它頂着微微的黑眼圈走進教室。目光下意識地飄向斜前方那個座位,心裡亂糟糟的。

等到下課時,他經過她課桌時,腳步頓了一下,飛快地放下一個東西,然後幾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座位。

那是一盒牛奶,還是溫的。旁邊放着一小束用透明玻璃紙精心包裹的鈴蘭。花束很小,白色的鈴铛狀花朵嬌嫩欲滴,沾着清晨的露水。下面壓着一張從作業本上撕下來的紙條,字迹潦草卻用力:

【花補上了。謝謝你的飯,還有…飯…我明天還能有嗎?】

她擡起頭,恰好撞上他偷偷回望的視線。他迅速扭回頭,耳根通紅,手指緊張地摳着桌面。

那一刻,所有委屈和生氣,忽然就那麼消散了。十六歲的心,柔軟得不可思議。

病床上,林晚緊閉的雙眼不斷滲出淚水,順着太陽穴滑落,迅速浸入冰冷的枕套。回憶越甜,現實就越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反複淩遲着她幸存的生命。

那個會在窗外丢糖、會耍無賴約她、會笨拙地撒謊求原諒、會跑遍清晨的花市找來鈴蘭“将功補過”的少年…那個笑容燦爛、仿佛能驅散所有陰霾的少年…那個她内心純粹愛着、以為能一起走向遙遠未來的少年…

再也…回不來了。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主治醫生走了進來,手裡意外地捧着一小束潔白嬌嫩的鈴蘭,清新的芬芳悄然驅散了一絲消毒水的沉悶。

林晚的目光原本空洞地落在窗外,此刻卻被那抹純白猛地攫住。陽光透過花瓣,勾勒出近乎透明的輪廓。一瞬間,眼前的景象與記憶深處無數次重疊——那個總是帶着一身陽光和笑意、變魔術般從身後拿出各種小花的少年,仿佛又一次穿過時光,向她走來。

醫生的白大褂在光暈中模糊了邊界,與記憶中少年的校服輪廓詭異地交融。林晚幹裂的嘴唇微微顫動,眼底熄滅已久的光像是被這熟悉的幻影重新點燃,發出微弱卻執拗的亮光。她幾乎是用了全身力氣,聲音嘶啞得如同夢呓,卻又帶着一種令人心碎的确認:

“…顔嶼…我知道…你還在的…對不對?”

她伸出手,指尖顫抖着,似乎想要觸碰那虛幻的暖意:“你隻是…隻是又跟我開玩笑…這次…騙得久了點…”

醫生愣了一下,随即溫和卻清晰地打破了她的幻覺:“林小姐,你認錯人了。我是你的主治醫生。”他将那束鈴蘭輕輕放在床頭櫃上,聲音盡量放得平緩,“聽你家人說你喜歡花,順路帶了束鈴蘭,希望你能心情好些。”

“鈴蘭”兩個字像是一把鑰匙,猛地捅開了林晚竭力封鎖的情緒閘門。

“不…不是…”她眼中的幻影驟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驟然而至的、無法承受的清醒的劇痛。她猛地搖頭,身體開始劇烈顫抖,“你騙我!你就是他!你隻是不肯承認!你把顔嶼還給我!還給我——!”

她突然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伸手想要揮開那束花,仿佛它是帶來絕望的毒藥,淚水瘋狂湧出,混合着絕望的哭喊:“他沒走!他不會走的!他說過要一直給我送花的!你們都在騙我——!”

場面瞬間失控。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猛地推開。一直守在附近的蘇晴沖了進來,看到林晚崩潰的模樣,眼圈瞬間紅了。她毫不猶豫地撲上前,緊緊抱住劇烈掙紮的林晚,将她箍在自己懷裡,聲音哽咽卻無比堅定地在她耳邊重複:

“晚晚!晚晚不怕…我在…我在這裡…沒事了…沒事了…”她一遍遍撫摸着林晚的後背,像安撫一個受驚至極的孩子,“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我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

在蘇晴溫暖而有力的懷抱和持續不斷的安撫聲中,林晚瘋狂的掙紮漸漸變成了無力的抽搐,聲嘶力竭的哭喊最終化為了壓抑到極緻的、破碎的嗚咽。她癱軟在閨蜜懷裡,像是終于被滔天巨浪打翻溺斃的人,隻剩下最後一點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