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野沒有勉強她動手,隻是将一盆需要分株的吊蘭搬到她面前的小工作台上,自己開始示範如何小心地分離根系,修剪老根,再重新栽種。他的動作專注而輕柔,仿佛對待的不是植物,而是易碎的夢境。
阿滿在後院裡興奮地探索,一會兒嗅嗅這個葉片,一會兒用爪子扒拉一下那堆松軟的泥土,金瞳裡充滿了好奇。
葉知微學得很快,安靜地在一旁幫忙拌土、填盆。陽光灑在她專注的側臉上,顯得甯靜而美好。
過了許久,林晚終于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吊蘭翠綠的葉片。冰涼的、充滿生命力的觸感。
她拿起一旁閑置的小鏟子,學着沈照野的樣子,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開始幫忙将土壤填入新盆中。動作生澀,甚至有些笨拙,但那份專注,卻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儀式。
沈照野沒有指點,隻是在她需要時,默默遞上合适的工具或土壤。
時間在泥土的芬芳和工具的輕微碰撞聲中緩慢流淌。沒有人說話,卻有一種奇異的甯靜與和諧在後院彌漫開來。
忙了一會兒,沈照野直起身,去旁邊的水龍頭下洗手。水流聲嘩嘩作響。
他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地穿過水流聲:“‘琥珀時光’裡的接骨木花利口酒,比例還能再調整嗎?總覺得甜味有點搶。”
這個問題來得突兀,卻又無比自然,仿佛隻是勞作間隙随口的探讨。
林晚填土的動作頓住了。她低着頭,過了一會兒,才輕聲回答,聲音依舊沙啞,卻帶着一絲陷入回憶的專注:“…可以試試…減少5毫升利口酒…補一點…杜松子酒…層次會…更分明…”
“嗯。”沈照野關掉水龍頭,用毛巾擦着手,應了一聲,像是記下了。
葉知微擡起頭,看看沈照野,又看看林晚,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陽光溫暖,微風拂過,帶來滿院花香。林晚依舊低着頭,小心地填着土,一滴淚水無聲地砸進松軟的土壤裡,瞬間消失不見。但她的肩膀,卻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繃得如同随時會斷裂的弓弦。
“喝點水。”顔母的聲音不高,帶着一種曆經風霜後的沙啞,卻異常溫和,像秋天午後曬暖的舊棉布,“你…太瘦了。”
隻是三個字,沒有多餘的修飾,沒有刻意的安慰,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晚死寂的心湖裡激起了一圈無法忽視的漣漪。那裡面包裹着一個母親最樸素、最直接的疼惜——無關身份,隻關乎一個生命正在肉眼可見地憔悴。
林晚依舊沒有擡頭,但垂下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一滴水珠——或許是汗,或許是别的什麼——順着她的鼻尖,無聲地滴落在手背上,洇進指縫的泥土裡。
顔母的目光在她低垂的發頂停留了幾秒。她看到了那細微的顫抖。她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但指尖在即将觸碰到林晚衣料時又停住了,最終隻是輕輕落在她旁邊那盆剛填好土、葉片還帶着水珠的綠蘿上。
指尖拂過一片嫩綠的葉子,動作輕柔得像在觸碰易碎的晨露。
“這裡的活…不急。”顔母的聲音更輕了些,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包容,“累了…就歇着。後院…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