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不會來學校了。”蘇晴的聲音帶着哭腔,“她讓我…把這個給你。”
顔嶼懵了。他顫抖着接過信封和花。那束曼陀羅華,花瓣細長,純白無瑕,卻散發着一種冰冷、不祥的氣息。他認得,花語是——絕望的愛,無盡的思念。
他拆開信封,裡面是厚厚一疊信紙。林晚清秀的字迹映入眼簾,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
【顔嶼: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這個城市了。對不起,騙了你那麼久。不是家裡有事,不是要補習,也不是不舒服。
我病了。很重很重的病。血癌。
确診那天,就是你說要一起去看玫瑰的那天。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看着天花闆,白得像永遠不會天亮的雪。我不敢告訴你,不敢讓你看到我剃光頭發的樣子,不敢讓你知道我每天要打多少針,吐多少次…
你說要等我好了去漆郵筒,要種藍風鈴,要看着我變成老頭…那些話,像刀子一樣紮在我心上。因為我可能…永遠也好不了了。
我推開你,不是因為讨厭你,是因為…我害怕。害怕你看到我醜陋的樣子,害怕你同情我,更害怕…給了你希望,又親手掐滅它。
我每天都在掉頭發,每天都在和死神拔河。枕頭上的落發,我偷偷收起來了,想有一天…如果能好起來…或許能拼成一幅畫送給你?多可笑的想法。
現在,我終于不再是病魔的載體了。醫生說,暫時穩定了。可是顔嶼…我該怎麼開口說愛你?痛苦、恐懼、自我封閉,已經把我變成了一個連自己都憎恨的怪物。我身上插滿了管子留下的疤痕,心裡也長滿了懷疑和自卑的荊棘。
那束曼陀羅華…是我最後的告别。它很美,也很絕望,就像我們之間…還沒開始,就已經凋零的感情。
忘了我吧。就當那個十六歲的林晚,從來沒有出現過。
祝你…一切都好。
晚】
信紙的最後幾行,字迹被水漬暈染得模糊不清,像幹涸的淚痕。
顔嶼捏着信紙,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陽光照在他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心髒那塊石頭,瞬間變成了冰,然後碎裂,紮得他五髒六腑都在疼。他想起她一次次蒼白的拒絕,想起自己那些愚蠢的委屈和不解,想起她獨自躺在冰冷的病房裡,數着頭發掉落…而他,什麼都不知道!還在怪她冷漠!
“啊——!”一聲壓抑到極緻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嘶吼從他喉嚨裡沖出!他猛地蹲下,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頭發,眼淚洶湧而出,砸在散落一地的曼陀羅華花瓣上。遲到的真相,像一場遲來的淩遲。
他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學校走廊的拐角。她低着頭匆匆走過,瘦得驚人,臉色蒼白得像紙。他當時隻覺得她冷淡,甚至有些生氣地别開了頭…原來,那是她最後一次,穿着校服,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悔恨如同藤蔓,瞬間纏緊了他的心髒,勒得他無法呼吸。他親手送出的花,成了她絕望的象征;他自以為是的“愛”,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卻成了她不敢承受的重擔。
他變成了那束曼陀羅華,永遠紮根在悔恨的土壤裡,開不出救贖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