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1頁)

那天下午,顔嶼幾乎是闖進307病房的。他跑得太急,額發被汗水打濕,幾縷黃毛不羁地翹着,懷裡緊緊抱着一束粉白相間的康乃馨,花瓣上的水珠因為他急促的動作而簌簌滾落。

“林晚!”

他聲音響亮,帶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管不顧的莽撞,瞬間打破了病房裡凝滞沉重的空氣。

病床上的林晚聞聲轉過頭。寬大的病号服襯得她愈發瘦削,臉色蒼白得像透明玻璃,唯有那雙因驚訝而微微睜大的眼睛,還殘留着一絲昔日的光彩,但很快便被更深的疲憊和愕然取代。

床邊,正在低聲商議着什麼的林父林母猛地回頭。林父眉頭瞬間鎖緊,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林母眼中則迅速堆滿了警惕與憂慮,像護崽的母鳥般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擋在了病床前。

“你是誰?”林父的聲音低沉,壓抑着被打擾的不悅和疲憊。

“叔叔阿姨!我…我是顔嶼!林晚的同學!”顔嶼喘着氣,目光急切地越過林母的肩膀,試圖捕捉林晚的視線,“我…我來看看她!我喜歡她!”他幾乎是吼出了最後四個字,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臉頰也因此漲得通紅。

這番直白到近乎魯莽的宣告,讓空氣瞬間凝固。林晚猛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雪白的被單,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是羞窘?是氣惱?還是…一絲難以言喻的、被她立刻壓下去的悸動?她覺得自己此刻像個罪人,像個用病弱和不幸将陽光少年拖入泥潭的…妖精。

“出去!”林父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手指向門口,“這裡不歡迎你!立刻離開!”

幾乎同時,病房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帶着歉意的呼喚:“小嶼!你這孩子!怎麼跑這來了!快跟爸媽回去!别打擾人家休息!”是顔父顔母追來了,臉上寫滿了尴尬和無奈。

場面一時混亂不堪。顔嶼被林父強硬地往外推搡,手裡那束花在拉扯中掉了幾瓣,零落在地。他兀自不甘地回頭喊着:“林晚!我會再來的!林晚!”

林晚猛地拉起被子,徹底蒙住了頭,将自己隔絕在一片黑暗裡。被子外,父母的斥責、顔嶼不甘的喊聲、顔父顔母的道歉聲混雜在一起,像一場尖銳刺耳的噪音,讓她心亂如麻。一絲極微弱的、幾乎被負罪感淹沒的開心像火星般閃過——他真的來了。但随之而來的是更洶湧的難過和自厭:她憑什麼?憑什麼把他拖進這絕望的深淵?

之後顔嶼每天都會來看她,日記本上寫着這些糗事。

星期一:向日葵,她說過像太陽。沖進去,被林叔叔直接推出來了。門“砰”地關上前,好像看到她看了我一眼?就一眼。花掉地上了,沒撿回來。

星期二:小雛菊。今天沒見到她。林阿姨在門口就把我攔住了,臉色很冷。回家跟爸媽坦白了,居然沒吵架…最後也沒攔着我。還好。

星期三:白色的百合,希望她純潔如初。花給了林阿姨,她接過去了!心裡剛有點高興,轉身下樓時,透過走廊窗戶,看見那束花被直接扔進了垃圾桶的醫療廢物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