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沒走遠。他就躲在巷子拐角的陰影裡,像條陰冷的蛇,豎着耳朵聽完了沈照野和阿滿那場激烈的争吵。
他看見沈照野臉色發白,胸口起伏,對着那隻橘貓吼着什麼“怪貓”、“神神叨叨”、“添亂”。他看見那隻貓最後平靜地看了沈照野一眼,眼神冷得像冰,然後頭也不回地竄上巨根平台,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李有點疑問。瘋子?神經病?跟隻貓都能吵起來?無所謂。隻要這瘋子老闆還信他,還肯幫他,那就是好瘋子。
他縮回脖子,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阿滿沒跑遠。它穿過幾條藤蔓纏繞的小徑,跳下平台,輕盈地落在中心廣場邊緣那片熟悉的、被巨大根莖環抱的草坪上。陽光正好,微風帶着青草的氣息。
葉知微坐在草坪邊的長椅上,畫闆支在腿上,鉛筆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輕響。她畫得很專注,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柔和甯靜,眼神清澈得像山澗裡的泉水。她畫的是不遠處那棵纏繞着發光藤蔓的老樹根,光影在她筆下流淌。
阿滿悄無聲息地走過去,蹲在她腳邊的草地上,金瞳安靜地注視着她專注的側臉。陽光落在它橘色的毛發上,暖洋洋的。它沒出聲,隻是看着。
葉知微畫完一筆,低頭換鉛筆時,才注意到腳邊多了一團暖橘色。她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阿滿?”她輕聲喚道,聲音像羽毛拂過,“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沈老闆呢?”
她習慣性地伸出手,想摸摸它毛茸茸的腦袋。
阿滿沒躲,但也沒像往常那樣蹭上去。它隻是微微偏了下頭,尾巴尖幾不可查地甩了一下,輕輕掃過葉知微的手腕,然後站起身,輕盈地跳開了幾步。
葉知微的手停在半空,指尖還殘留着一點毛茸茸的觸感。她看着阿滿那雙在陽光下依舊澄澈的金瞳,裡面似乎少了點往日的慵懶和狡黠,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疏離和疲憊?
“阿滿?”她又試探着叫了一聲。
阿滿沒再看她,隻是轉身,邁着無聲的步子,走向廣場邊緣那個熟悉的角落——就是當初下着大雨,它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地撞進沈照野小鋪的地方。
那裡有一小片凹陷的草地,雨漬未幹,帶着濕潤的泥土氣息。阿滿走過去,繞着那塊地方轉了兩圈,像是在确認什麼。然後,它蜷縮起來,把自己團成一個毛茸茸的橘色毛球,下巴擱在前爪上,金瞳半阖,靜靜地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陽光透過縫隙,在它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它看起來像是在打盹,但葉知微能感覺到,它并沒有睡着。那是一種…沉默的休憩,帶着點難以言說的落寞。
葉知微看着它,又看看它趴着的那塊地方,心裡隐約明白了什麼。她沒再打擾它,隻是拿起畫筆,繼續畫她的畫。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像一首安靜的催眠曲。
她畫得很純粹,眼裡隻有光影和線條,心裡沒有委托,沒有解憂,沒有複雜的算計和委屈。這種專注的、不帶雜念的狀态,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散發着溫潤甯靜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