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的那點猶豫徹底被憤怒和後怕取代。他必須幫小李！必須把琴拿回來！
阿滿輕盈地跟在他腳邊，金色的瞳孔在陽光下微微收縮。它擡頭看着沈照野驚魂未定又義憤填膺的側臉，冷靜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沒有一絲波瀾：
“那老頭身上的爛酒味太沖，像層厚油漆，把底下真正的木頭味兒全蓋住了。他在撒謊，但連自己都騙暈了，話都說不圓。沈照野，你信錯人了。”
沈照野正憋着一肚子火氣和正義感，聽到這話，猛地停下腳步，低頭瞪着阿滿，語氣沖得很：
“你聞到那沖天的酒氣了吧？你也聽到他承認了吧？！他還想拿東西砸人！小李哪一點說錯了？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老無賴！”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
阿滿的尾巴尖幾不可查地甩動了一下，聲音依舊平穩，卻帶着穿透力：“酒味是真的，蠢也是真的。但你的心現在蒙了一層霧，隻知道往前沖，忘了怎麼看了。你忘了最基本的東西——換位思考。你現在就像被一根叫‘小李’的繩子牽着鼻子走，他說東你就往東，他說西你就往西。”
它頓了頓，金瞳直視着沈照野有些錯愕的眼睛，話語像一把冰冷的刻刀，精準地剖開核心：“你被‘随光小鋪老闆’這個名頭給困住了，太自大了沈照野。你是不是覺得接了委托，就非得完成不可？覺得自個兒真能‘解憂’了？所以連黑白對錯都懶得分辨了？隻想着趕緊把事情辦漂亮，好證明自己？”
這話像一根針，狠狠紮進了沈照野最敏感的地方。他被這直白到近乎殘忍的指責激得臉色發白，一股被看穿、被否定的羞惱猛地竄了上來，口不擇言地吼道：
“你懂什麼？！你一隻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怪貓！整天神神叨叨地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越說越氣，把這些日子積壓的、對這隻突然闖入他生活還指手畫腳的貓的所有不适和煩躁都發洩了出來：“要不是你死皮賴臉待在這，我日子不知道多清淨！幫不上忙盡添亂！整天說些雲山霧罩的話！誰知道你是不是在瞎編亂造？！”
這些話脫口而出，帶着傷人的鋒利。
阿滿靜靜地看着他，金色的瞳孔裡似乎有什麼極細微的光黯淡了下去。它沒有再反駁，也沒有憤怒，隻是極其平靜地看了沈照野最後一眼，那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靈動或慵懶，隻剩下一種近乎漠然的疏離。
“喵。”它輕輕地、沒有任何情緒地叫了一聲，不再是直接傳遞意念。
然後，它猛地轉過身，橘色的身影快如一道閃電，瞬間竄上一旁高大的巨根平台，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層層疊疊的藤蔓與枝葉深處，沒有一絲猶豫和回頭。
沈照野站在原地，胸口還在劇烈起伏，被自己剛才那番話和阿滿驟然離去的身影弄得有些發懵。陽光刺眼，周圍隻剩下他一個人，和耳邊似乎還在回響的老吳的咆哮、小李的哭訴、以及自己那些傷人的話語。
一股莫名的空落和煩躁感湧了上來，卻很快被更強烈的、想要證明自己沒錯、想要盡快完成委托的執拗情緒所覆蓋。
他咬咬牙，轉身朝着小鋪的方向走去，腳步踩得又重又急，仿佛這樣就能把那隻多管閑事的貓和它那些不中聽的話徹底甩在身後。
他隻是想幫人而已，他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