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
那句“危房鑒定科”,像一塊冰,砸在院子中央,濺起的不是水花,而是徹骨的寒意。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
他們聽得懂這五個字背後,那不容置疑的、來自官方的碾壓之力。
一旦房子被定為危房,那就不再是鄰裡糾紛,而是強制執行。
修繕,甚至搬遷,都由不得他們自己做主了。
到那時,花的錢,就不是四毛,也不是四十塊了。
劉海中的咆哮,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戛然而止。
他那張漲成豬肝色的臉,在雨水的沖刷下,漸漸褪去了血色,隻剩下一種發自内心的恐懼。
三大爺閻埠貴死死抱着懷裡的鐵皮文具盒,那兩分錢的“巨款”,此刻像兩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手心生疼。
他那顆算盤一樣的心,第一次,算不清楚這筆賬的得失。
林逸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他隻是打着傘,靜靜地站在那裡,像一個沉默的、手握最終裁決權的判官。
他在等。
等這群被他逼到懸崖邊上的羊,做出最後的選擇。
時間,在嘩嘩的雨聲中,變得無比漫長。
終于,劉海中動了。
他猛地一轉身,不再理會院裡任何人,而是朝着自家屋門,發出一聲歇斯底裡的咆哮。
“老婆子!光福!都給我滾出來!”
他的聲音,不再是官威,而是純粹的,被逼到絕路後的瘋狂。
“把咱家那塊蓋鹹菜缸的油布,給我擡出來!”
劉家的門被推開,劉嬸和劉光福探出半個腦袋,臉上寫滿了驚恐和不解。
“還愣着幹什麼!”
劉海中通紅着一雙眼,像一頭困獸,“想讓房管局的人,把咱們都從這院裡轟出去嗎!”
這話,像一根鞭子,抽在了每一個人的神經上。
劉海中這一動,像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唉!”
一聲長長的歎息,從人群裡傳來。
是後院的王嬸,她被丈夫扶着,顫顫巍巍地開口:“當家的,把把咱家那個接雨水的大盆也端出來吧。”
“還有我家,我家有塊塑料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