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頁)

幾隻麻雀擠在茅草縫隙裡,小小的腦袋擠在一起,黑豆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着微光。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幾乎要沖出喉嚨的激動。

小心翼翼地将磨得鋒利的鐮刀收好,吹熄了油燈,屋内瞬間陷入一片濃稠的黑暗。

她躺在硬邦邦的木闆床上,身下薄薄的稻草根本擋不住刺骨的涼意。

但此刻,她的心卻像被點燃了一小簇火苗。

明天!目标明确!後山坳東邊,歪脖子老榆樹下的石頭縫!

窗外的月光慘白,透過破舊的窗棂灑進來,在地上投下冰冷的格子。

遠處,似乎傳來了林父壓抑的咳嗽聲和林母輾轉反側時床闆的吱呀聲。

這個家,冰冷而壓抑,但至少,她暫時有了一個。

林西西閉上眼,将帆布包緊緊抱在懷裡,像抱着最後的希望。

黑暗中,她無聲地對自己說:活下去,林西西,從明天的第一朵菌子開始。

天蒙蒙亮,林家小院的門軸就發出了一聲艱澀刺耳的“吱呀”。

林西西背着那個舊竹簍,手裡握着磨得锃亮的鐮刀,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她換上了一身最破舊且耐磨的深藍色粗布衣褲,褲腳用草繩緊緊紮住,以防蛇蟲。

頭發也利落地挽成一個緊實的發髻,用一根削尖的木簪固定住。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清澈的眸子異常堅定。

竈房裡靜悄悄的,林父林母顯然還沒起身,或者說根本不想起身看她。

院子裡隻有那隻老母雞帶着小雞崽,在微涼的晨風裡刨食,發出細碎的“咕咕”聲。

她沒有絲毫停留,徑直拉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院門,走了出去。

清晨的薄霧像一層輕紗,籠罩着沉睡的村莊。

空氣清冽,帶着泥土和露水的味道。土路上空無一人,隻有幾戶人家的煙囪裡冒出稀薄的炊煙。

然而,這甯靜很快就被打破。

“喲!這不是老林家那個‘有出息’的閨女嗎?起這麼早,這是要去哪兒‘高就’啊?”一個尖酸刻薄的女聲從隔壁低矮的土牆後響起。

一個頭發蓬亂、裹着舊棉襖的胖婦人端着尿盆,正站在牆根下,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林西西,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幸災樂禍。

是村裡有名的長舌婦,王寡婦。

林西西腳步未停,仿佛沒聽見,徑直從她面前走過。

“哼!喪門星!大清早的就出來晃悠,也不怕把晦氣過給别人!”王寡婦見她不搭理,聲音拔得更高,帶着惡毒的詛咒,“進山?小心被山鬼叼了去!正好給老林家省口糧!”

她刻薄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傳得很遠。

林西西的脊背挺得筆直,握着鐮刀的手指骨節微微泛白,但她的腳步沒有絲毫紊亂,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跟這種人糾纏,隻會浪費她寶貴的時間。唾沫星子淹不死人,但六十天的倒計時會。

她加快了腳步,朝着記憶中後山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