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峰那句“趕出去”,像一根淬毒的冰針,狠狠地刺入了楊婉清的心髒,讓她最後的一絲血色也褪得幹幹淨淨。
她緩緩閉上眼,淚水決堤,整個世界都仿佛在這一刻,化作了無盡的灰色。
然而,就在她心死如灰,準備任由陳天宇将自己推離這個讓她徹底絕望的家時,那隻覆蓋在她手背上的、溫暖而有力的大手,卻猛地收緊了。
陳天宇沒有退。
他非但沒有退,反而推着輪椅,迎着滿院子或鄙夷、或戲谑的目光,緩緩地,上前了一步。
他臉上依舊帶着得體的、人畜無害的笑容,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看着主位上那個滿臉刻薄、高高在上的壽星,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院子。
“叔叔,您誤會了。”
他開口了,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論天氣,“我和婉清嫂子之間,清清白白。她行動不便,我幫襯一把;我腦子不好使,她照顧一二。我們不過是兩個被世道抛棄的可憐人,抱團取暖罷了,算不上什麼天大的笑話。”
他這番話,看似是在解釋,實則句句誅心!
什麼叫“被世道抛棄的可憐人”?
這不就是在暗諷你們這些所謂的親人,冷漠無情,連外人都不如嗎?
果然,楊雲峰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更加難看了。
而那些親戚中,一個穿着得體,看起來頗有幾分身份的男人,更是直接站了起來。
他正是楊慧芳的丈夫,在鎮上開了家小飯店的鄭文遠。
他本就因為上次在蘑菇生意上被陳天宇搶了風頭而心懷怨恨,此刻更是抓住了機會,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子,指着陳天宇的鼻子,冷聲斥道:“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話?今天是你楊叔叔六十大壽,高朋滿座,你倒好,兩手空空就跑來了,連件像樣的壽禮都沒有,還在這裡胡攪蠻纏,沖撞長輩!這就是你所謂的‘抱團取暖’?我看你就是個不知好歹、想來混吃混喝的鄉野村夫!”
他這番話說得正氣凜然,瞬間就引得滿堂附和。
“就是!六十大壽空手來,這臉皮也太厚了!”
“婉清也是,怎麼跟這種人混在一起,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楊婉清的母親李淑蘭,一個看起來頗為勢利的婦人,也終于忍不住開了口,臉上寫滿了嫌惡:“婉清!還不快帶着他滾出去!你非要讓你爸今天被全村人戳脊梁骨嗎?”
一句句,一聲聲,都像鞭子一樣,狠狠地抽在楊婉清的身上,讓她本就蒼白的臉,再無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