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喧鬧。
城門口芝蘭玉樹的身形,終于在車廂裡卸下了強撐出來的淡然若水,周身氣息仿若狂風烈日乍逢二月霜寒。
侍奉在車廂裡的小厮瞧出自家大人心情不佳,一路上不敢多話,氣氛沉悶。馬車在青石闆路上平緩前進,最後停在裴府外。
裴家人早已等在裴府門口。
關氏看着那道颀長身影,明明才分别三年,卻恍若隔世般,鼻尖酸澀不止。
她急急邁下石階,握住裴昭的胳膊打量,擡袖拭淚,哽咽道了句“瘦了”。
裴昭眉眼舒展,笑容和煦:“岐州和京都的飲食差距大,況且兒子去岐州辦差,又不是遊玩,瘦了很正常。”
“二郎此次回京升任禦史中丞,可見陛下對你的器重,府中備了午膳,入宮觐見述職的事先不急”襄氏淡笑着,話還未說完,就被身旁的裴廷猷輕咳打斷。
二郎曾與令儀定親,感情深厚,若非大郎突發意外,二人早該成親了。可惜世事無常,二郎離京不到一年,令儀嫁入東宮,做了太子妃;去年先帝崩逝,沈太後再度前往寶華寺祈福長居,令儀便是統領六宮的中宮皇後。
今早宮裡傳出消息,令儀的肚子卯時發動了。
此時提不急入宮述職,若二郎問起來,難免傷情。
“二郎不到二十五,就坐到了禦史中丞的位置,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裴廷猷帶笑寒暄了幾句,将适才的話題蓋過去。
好在裴昭也沒有多問,淡聲道:“二叔父太擡舉侄兒了,侄兒入仕不久,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向您讨教。”
說罷,他轉眸看向旁邊的裴菱,眉眼柔和:“許久不見,阿菱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上回家中來信說,在給你相看适齡的公子了,不知你可有中意之人。”
談及婚事,裴菱羞赧垂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菱但憑阿父阿母做主。”
“都别在門口站着了,快進府吧。”關氏笑着催促。
一群人前後走進府裡。
飯廳裡擺了滿滿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豐盛筵席,體諒裴昭奔波勞碌,待他用完午膳,還未想到借口離席,裴廷猷便主動放他回院裡休息。
裴昭穿過二道門,沿着石階往下走,午後的金色日光透過院中一株淩霄花的花葉間隙投下來,斑點灑在青石闆上。
他伸手接了一點淺金色陽光在手上,岐州荒蕪,少見這般青潤疊翠,綠意旺盛的時候。猶記得初見令儀時,差不多也是仲夏時節,她坐在繁花垂柳處,眸光粲然若星。
僅憑那雙極漂亮靈動的烏眸,他便認出她是青石鎮郊外遇見的小姑娘。或許是天意弄人,若他當時能認出她就是陸家的表姑娘,一切都會有不同吧。
今日回京,望一切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