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連成一片的血慢慢化開,皮肉撕扯的灼痛也漸漸平複,大仙取下白布,拿過藥粉輕輕地給她敷上。
肌膚不受控制地瑟縮了一下。
“不疼的。”他下意識地朝傷處吹着涼氣,“馬上就好。”
陳寶香怔住,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又看了看他溫柔的手指。
“怎麼?”張知序似有所感。
“沒。”她輕輕吸了吸鼻子,“誰會喜歡疼啊,那不是習慣了麼,打小沒爹沒娘的,又一直在漂泊,連睡整覺的地方都沒有,又哪來那麼多熱水能給我抹。”
動作一僵,張知序眼睫微顫:“你不是還有個教你寫字的婆婆?”
“葉婆婆。”陳寶香點頭,“她是個好人,自己都吃不上飯了,還把我撿回去照顧,心地很善良。”
“不過她身體不好,我不想讓她操心,磕着碰着了也不會告訴她。”
“我有些想她了。”陳寶香歎息。
張知序心口一撞,酸澀之感波瀾四起。
他擡頭想看看她,卻隻能看見四周低垂的灰色床帏。
腦海裡不由地想起了謝蘭亭說過的話——
“你是生來就不愁吃喝的,可這上京多的是苦命人,就說我要贖的那個花魁,她家裡有醉酒的爹、癱瘓的娘、還有賭棍的弟弟逼得她不得不入這行。”
“人間多的是不得已,不是誰都跟你一樣好命。”
當時聽來還在嘲笑謝蘭亭,可現在知道了陳寶香的過往,張知序突然覺得可笑的也許是他自己。
“你原來是因為活得太苦了,才總想着嫁個富貴人家。”他内疚地道。
看不起她的他,不就是在質問待宰的羔羊為什麼不自由奔跑,笑話瀕臨餓死的人為什麼不多多吃肉?
他真是白讀那麼多書,竟跟着以貌取人誤會了陳寶香——
“哦那倒不是。”
陳寶香坦蕩地擺手,“我想嫁高門是因為我喜歡,高門錢多有面兒有人伺候,這樣的日子誰不想過,跟我原來如何沒什麼關系。”
張知序:“”
剛生出來的憐憫泡泡啵地碎了個幹淨,濺起的水漬撲了他滿臉。
他沉默好一會兒,才無奈地扶額:“真是不能高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