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迷茫地看他一眼,嘔啞的嗓音像破損的風箱:“農戶,自然是農戶。”
張知序瞳孔緊縮。
農戶是良民,是被各個官員甚至陛下反複提及的蒼生百姓,在上書和禦折裡他們安居樂業,在恩旨和述職裡他們多被心系。
可眼前這些人,與敵國抵質來的最受罪的農奴又有什麼區别。
良民過得不如農奴,那農奴過的又該是什麼樣的日子?
張知序又問那老人家:“造業司讓你們交的可是三成糧食?”
“三成?”老人家盯着他,扭曲地笑開了,“若隻是三成,我願意朝東磕頭磕到死,以謝皇恩浩蕩。”
他回頭指了指:“瞧見那是什麼了嗎?”
張知序順着看過去:“兩個收糧用的稱重籮筐?”
“是官字兩張口,一張吃你的血肉,一張吐一副骨頭!血肉盡數刮去,骨頭還留着明年繼續耕種,真是皇恩浩蕩,皇恩浩蕩啊”
老人家推開他,蹒跚地繼續往前走。
張知序呆在原地,隻覺得渾身的血都被凍住了,奏折上的字迹飛散出來,恍惚與那些骷髅一樣的農夫映作一處。
大盛繁華,五谷豐登。天子厚德,萬古流芳。朝堂雅正,開創先河。
三句二十四字,無一字講眼前這些人,卻統統都壓在眼前這些人身上。
張知序急喘一口氣,有些不知所措。
陳寶香站在後頭安靜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