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陳寶香回到了含笑家的草屋。
她坐在矮凳上看着對面灰頭土臉的大仙,忍不住湊過去問他:“在想什麼?”
張知序垂着眼,眼睫顫動:“先前在摘星樓也好,後來辦喬遷宴的時候也好,你總是不會讓桌上有剩菜,一開始我以為是你摳門想賣錢。”
陳寶香托着下巴看他:“那現在呢?”
現在明白了,在田地裡長大的孩子,最見不得的就是有人浪費糧食。
他甚至有些厭惡奢靡的自己,那些他瞧不上的、不肯吃的菜肴,在别人嘴裡會是能救命的東西。
世間苦難之人的确很多,他就算散盡家财也未必能救得過來,這道理他是一早就知道的。
但高居廟堂之上和眼下坐在其間,心境已是全然不同。
“我讓釀造署停止了收糧,也讓人拿了糧食挨戶分發,可這些隻能管幾日。”他喃喃,“小惠錢莊的賬冊和田地抵賣之事要查清楚,起碼得三個月。”
那麼長的時間,這些農戶可能都等不到公道就已經家破人亡。
“有人查總比沒人管好。”陳寶香道,“你已經是個頂好的官了。”
說着,遞給他一個牛皮囊:“給。”
“什麼?”
“泉水。”
張知序一早就渴了,但忍着沒說。連甯肅都沒看出來,怎麼被她發現了。
就着牛皮囊喝了一口,他緊皺着的眉終于松開,剛想說謝謝,扭頭就看見了這人攤開的手掌。
“承惠,二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