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婆婆仍舊固執地走仕途為民請命,季秋讓卻嫁了人,辭去剛升任的三省女官之位,為夫君洗手作羹湯。
陳寶香覺得葉婆婆應該是恨季夫人的,不然也不會那麼多年一次也沒在她面前提起過這個人。
但她在收拾葉婆婆的東西的時候,卻又發現了一大堆季夫人的親筆信。
一共二百零四封,整整齊齊幹幹淨淨,一封也沒有漏。
她不識字,隻能聽同行的讀書人給她念落款的名字,念一些豆蔻年華裡并肩作戰的情誼,念來信人的悔恨,念一些舊得發黃的過往。
對季夫人的印象,是一抹很柔弱的影子。
可就是這麼個柔弱的人,在能提告程槐立的時候,拖着老邁的身體,在禦鼓面前敲了三個時辰也沒歇氣,被拖走被無視,她也還是四處收集證據。
這次的生辰宴,是陳寶香主動給她發的帖子,夾了一朵葉婆婆最喜歡的牡丹。
季夫人來得很快,看着她遞過去的一封寫了卻沒寄出去的信,目光眷戀又痛徹心扉。
“她從未給我回過信。”季夫人哽咽不成聲,“十七年了,從未。”
“她是不是到死都在怨我?”
陳寶香仿佛被人打了一悶棍。
腦海裡一直被強行壓着的畫面飛散出來。
洶湧的洪水、擁擠的人群、瀕死的沙土。
還有邊塞城外壘得高高的墳頭。
四周一切的熱鬧都散去,陳寶香覺得自己仍舊坐在葉婆婆的墳邊,小小的呆呆的,連哭都不敢放聲。
“有婆婆在的地方就是寶香的家。”
“我們寶香怎麼會沒人要,婆婆要的,婆婆最喜歡我們寶香了。”
佝偻的身影被夾着沙子的風吹散,吹在她眼底成了化不開的血,她想背婆婆回她最心心念念的上京,想帶她去見一見那臨死喃喃念着的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