佝偻的身影被夾着沙子的風吹散,吹在她眼底成了化不開的血,她想背婆婆回她最心心念念的上京,想帶她去見一見那臨死喃喃念着的故友。
可到底是沒有來得及。
陳寶香輕聲問季秋讓:“葉婆婆年輕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她呀。”季秋讓哽咽着歎氣,又勾起嘴角,“她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魔星,出身書香門第,卻偏愛習武,打馬滿上京地闖禍,惹得葉老爺子折了樹枝追着她打。”
“詩書也學一些,但沒她的武藝學得好,大抵是她哥哥總押着她念,她那一身骨頭,就沒一根不是反的,偏不愛讓人如意。”
“就這麼鬧鬧騰騰地長到十六歲,她考得了武吏衙門的主官。”
“春風得意,走馬看花,時人見她盡低眉——我以為她會這樣燦爛地過一輩子。”
可後來。
後來的事,季秋讓想起就又要落淚。
她遞過去一個盒子:“這是她從前在上京時留下的一些東西,我收撿了很多年,總覺得她回來的時候還用得上。”
“但現在給你吧,你替她收着。”
陳寶香聽得目光都呆住了。
葉婆婆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一直是病着的,虛弱老邁,像風裡殘存的一寸燭火。
但打開那個盒子,她看見有人一襲紅衣打馬而過,張揚地笑着要去摘上京最好的牡丹花;又揮灑筆墨,壓着一鬥的文人,醉醺醺地在摘星樓上填詞。
明眸善睐,舉杯回眸間自信又張揚:“縱你閱人何其多,又有幾人恰似我!”
爽朗的笑聲乘風破月,再逐漸化成灰白的虛影。
“我以為這世上還記得她的人隻有我。”
——季秋讓歎息,帶着細紋的眼角微微眯起,“幸好,她還有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