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座普通茶坊的窗戶望出去,能看見十幾處連成片的民居。
這些民居似乎被用來做了私塾,即便夜色已深,都仍有人圍坐夫子身邊聽課。
再看仔細些,陳寶香瞳孔微縮。
大大小小的孩子,一眼望過去幾百個,或衣着整潔,或衣衫褴褛,皆是女孩兒模樣,每人手裡都捧着書,正借着各處的燭火圍讀。
“從前那位女帝在時,女子可以跟男子一樣去書院,可惜那光景持續隻不到五十年。”李秉聖垂眼,“後來書院裡的女子就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她們白天要幹許多活兒,從早到晚,沒什麼歇頭,隻有晚上能得空。但晚上念書多費火燭啊,沒幾戶人家念得起。”
“你現在能看見的這些孩子,都是不服輸不認命的,本宮給她們一點火燭,她們就願意走幾十裡路趕過來學。”
“可本宮也并非大權穩握,前路坎坷,吉兇難蔔,若有朝一日本宮敗了,她們就要連這點火燭也沒有了。”
陳寶香聽得愣住。
大權在握的長公主,最擔心的居然是這件事嗎?
的确,自先帝登基時起,到現在新帝治國,女子讀書的機會就是越來越少,就連她的師姐們,也是葉婆婆挨家挨戶去勸才有書讀。
可這并不意味着長公主做什麼都是對的。
“你惱本宮那藥會毀了你的身體、沒顧及你的前途,是嗎?”李秉聖輕而易舉地就看穿了她的念頭,不由地失笑,“可陳寶香,本宮賭的就是你的前途。”
她隻要足夠看重自己的前途,她就會給她敞亮的前程。
“他們說你不識字,隻聽人授過些兵法。”李秉聖有些可惜地道,“兵法育将才,不授帝王之術,所以你不知道上位之人,手段和本心一樣也不能缺。”
别說是下藥算計,就是人命她手上也不知過了多少,哪能樁樁件件都來解釋忏悔。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
她要的是赢,不是她一個人的赢,是她這個立場的所有人一起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