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照得山頭上一片暖色,陳寶香有些恍惚地想起邊塞城裡的那個令她絕望的黃昏。
“你知道她的名字嗎?”她突然輕聲問。
程槐立已經生不如死,壓根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陳寶香覺得可惜。
她沾了點他身上的血,對着餘晖一筆一筆慢慢地寫。
“婆婆,字好難學啊,我可能一輩子也學不會。”
長着皺紋的人從時光裡回過頭來,花白的發絲被光映得透亮:“你這皮猴兒,叫上山一蹦三丈高,叫寫字臉都皺成團了,将來大字不識,怕是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
“這個我記得,婆婆叫葉瓊心。”
“那葉瓊心三個字怎麼寫?”
小寶香為了難,咬着筆杆心虛地擡眼。
婆婆笑着搖頭,接過筆來在天光大亮之中一筆一劃地教。
“葉、瓊、心?”
程槐立迷茫地看着她的筆畫,完全不認識這個人是誰。
陳寶香似乎也并不想讓他認識。
她隻是虔誠地寫着,像在完成一個約定一般,嘴角甚至有了笑意。
這是她唯一會寫的三個字,因為很久沒寫了,有些歪歪扭扭。
但沒關系,葉婆婆從來不會怪她。
陳寶香想起季秋讓說的話,她的葉婆婆不是什麼無名小卒,是個很厲害的女官,是該在沉冤得雪之後重返上京、名留青史的人。
這樣的人,是不該死在邊塞無名的黃沙堆中的。
目光從天邊落回輪椅上,陳寶香笑意漸淡,眼裡的恨色終究是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