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肖玉身邊走出人群,大聲問大隊長:“我的工分是不是記錯了?不是應該十四分嗎?為什麼隻有七分?”
記分員裝模作樣地翻了翻計分本,眼皮都不擡,解釋道:“你今天破的大糞隻有平時的一半,那工分自然也隻有一半了。”
陳南皺眉,從來沒有聽說工分是按照大糞的量來考量的。
忍着心裡的憤怒,陳南質問道:“難道所有幹破糞的活兒的人都是按照大糞的量記工分的嗎?那誰也不能保證每天挖出的糞是一樣多的。少了給扣工分,那多了呢?你們給加工分嗎?李叔,你以前挖糞的時候,挖得多他們給你加工分了嗎?”
這個李叔,就是以前幹破糞挖墳的人。
李叔搖搖頭,他能保住每天十四個工分就不錯了,大隊長和記分員哪有這麼好心給他加工分啊。
陳南看到李叔搖頭,轉頭又用審視的目光看向大隊長和記分員。
李記分員有些尴尬,扭頭看向大隊長。
這分都是大隊長讓他記的,解釋理由,也是大隊長給的。
平時别人也會有質疑,但是他隻要解釋一句,他們就會放棄追問,今天還是頭一次碰見糾纏不清,非要論個明白的。
碰上這麼個刺頭,他解決不了,隻能等大隊長解決。
大隊長給他使了個眼神,然後開口道:“這記的工分,我們都是有補充說明的。你今天不僅沒有幹到應該幹的量,時間也比正常短了許多,後來你不是幫你嫂子幹活了?沒有你幫忙,她估計都隻能掙五分,現在她掙了滿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話裡話外的,又用肖玉說事。
陳南往前跨了一步,剛想說什麼,站在他身側的老農民張叔暗暗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他扭頭去看張叔,從張叔眼中看到了一絲勸說的神色。
陳南不是抓着理不放的人,多年的商業浸淫讓他明白該收斂的時候還是得收斂的,隻能先作罷。
回家的路上,張叔走在他邊上,低聲勸說。
“你不要跟他們太較真,跟他們作對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去年,劉家那個劉鐵柱,也是因為工分低了,抓着大隊長不放,非得讓他說清楚。
當時是說清楚了,可後來被大隊長那幫人陷害,找了個由頭把他放到牛棚裡,到現在都隻能跟大黃牛住在一起。
你呀,好不容易正常了,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你嫂子多考慮。如果你也被陷害,抓到牛棚了,你讓你嫂子怎麼辦?
凡事多考慮考慮後果,年輕人不要太沖動。”
說完,張叔背着手搖頭晃腦地走了。
他說的這事兒,陳南有印象,确實有個叫劉鐵柱的現在還在牛棚裡待着。
當時原主還是傻的,不知道裡面的緣由,現在陳南一思考,還真是像張叔說的一樣,裡面有大隊長的手筆。
後面接着兩三天,陳南都被安排了挖茅坑的活兒。
午間休息,别人都蹲牆根吃飯歇腳,他主動湊到了李記分員面前,臉上擠出點憨厚的歉意,“李記分員,前兩天說我不懂事,沖撞您了,我來幫你拾掇拾掇農具,算賠個不是?”
李記分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見陳南态度‘誠懇’,又确實需要人手整理滿是灰塵的農具,便點了點頭。
倉庫裡堆放的農具有好有壞,冬天不怎麼用得到,正好挑出壞了的一起拿去找鐵匠修修。
檢查的事情由李記分員幹,陳南幫他把倉庫裡的農具搬出來又搬進去,把壞的放門口,好的放靠裡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