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三刻,車駕在燕山衛的護送下自燕王府出發,随後浩浩蕩蕩的向着菜市口而去。
此次随行的是燕山中護衛千戶邱福,他身着青色铠甲,腰佩長刀,騎馬走在車隊的最前方。
馬車行過北平城的大街時,沿街百姓紛紛圍攏過來,卻無一人敢高聲喧嘩,有人悄悄低下頭,嘴裡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也有人攥着衣角踮起腳尖,望着車駕的眼神裡滿是好奇,藏不住的期待與激動。
朱棣指尖輕輕挑開馬車側窗的素色簾角,目光透過縫隙望向窗外的街景。
視線掠過沿街百姓時,他的眼神不自覺沉了沉,大多人穿着洗得發白、打了好幾塊補丁的粗布短褐,有的孩童甚至光着腳踩在冰涼的青石闆上,破爛的衣衫根本遮不住單薄的身子。
他收回目光,心裡長歎,自己這封地,終究還是太貧困了。常年受邊患侵擾,土地又多貧瘠,街道也是十分破舊,百姓們連件像樣的衣裳都穿不上,要想讓這燕地真正安穩下來,怕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午時的日頭懸在半空,本該是一天裡最烈的時候,可北平的冬日總帶着股透骨的涼,那陽光落在身上,也隻剩幾分溫吞的暖意。此時的菜市口早已被圍得水洩不通,百姓們裹着單薄的棉襖,踮着腳往行刑台的方向張望着。
馬蹄聲與車輪碾過青石闆的聲響由遠及近,燕王的車駕行來。圍在道旁的百姓也是不由的讓出一條筆直的通路。
行刑台上,監斬的官員正攏着官袍核對文書,見車駕到來,忙帶着身旁的小吏快步走下台,整理了一下衣袍,遠遠便躬身等候。
待馬車停在了行刑台前,監斬的官員忙恭敬的行禮:“下官恭迎燕王殿下!”
而被按在行刑台上跪着的張大腳,原本垂着頭,聽見“燕王”二字,渾濁的眼睛裡竟閃過一絲異樣的光,他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幹裂的嘴唇動了動,眼底出現一絲微弱的希望之光。
“不必多禮。”朱棣的聲音很溫和,他從馬車上穩步走下,目光掃過躬身的官員,淡淡笑道:“你們按原定章程辦便是,本王隻是來看看。”
“遵殿下令!”監斬官老實的點頭。
朱棣邁開步子,沿着台階走上行刑台,停在渾身癱軟、滿臉衰敗之色的張大腳身前。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對方,唇邊勾起一抹淺淡卻冰冷的笑:“張大腳,咱們又見面了。”
“燕燕王殿下”張大腳喉結滾動着,艱難地舔了舔幹裂起皮的嘴唇,渾濁的目光費力地擡起,望向身前那抹華貴的身影。可當視線清晰地落在朱棣的臉龐上時,他瞳孔猛地一縮,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聲音都帶着顫抖:“原原來是你”
直到此刻,張大腳才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會落到這斷頭台上。
“大膽張大腳,老實一點!!”旁邊的小吏見狀,臉色驟然煞白,他生怕張大腳再說出什麼沖撞燕王的渾話,若是惹得殿下動怒,他們這些在場的官員怕是都要被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