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面前的碗,從始至終都是空的。
好像我這個人不存在,我的生日也不存在。
我早已習慣了這種透明。
我低下頭,用筷子機械地扒着碗裡的白米飯,不敢看任何人,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眼角的餘光裡,是姐姐安甯。
她那張曾經和我一模一樣的臉上,如今多了一道猙獰的疤痕,像條蜈蚣,從她的眉骨爬到嘴角,讓她笑起來的時候,會牽扯出詭異的弧度。
她全程一言不發,左手拿着筷子,極其緩慢地吃着飯。
而她那隻沒有傷疤的、完好的右手,則一遍又一遍地,隔着柔軟的布料,輕輕撫摸着自己空蕩蕩的右褲管。
一下,又一下。
那動作很輕,沒發出任何聲音,卻像記記重錘,精準地、殘忍地砸在我的心上。
她在提醒我,提醒我們所有人——她用什麼,換來了我今天能坐在這裡,安然無恙地吃飯。
這頓飯,在死寂中開始,在死寂中結束。
我默默地站起來,收拾碗筷,準備逃回我那個小小的、可以讓我喘息的房間。
這是我在這家裡唯一的價值——不會說話的傭人。
“然然。”
爸爸在身後叫住了我,聲音裡帶着疲憊。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他避開媽媽和姐姐的視線,快步走到我身邊,将一個紅色的利是封飛快地塞進我的手心。
那利是封很薄,裡面應該隻有一張嶄新的人民币。
“然然,生日快樂,”
他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在耳語,語氣裡滿是無法言說的歉意,“别怪你媽和你姐,她們她們心裡苦。”
我攥着那個紅包,指尖傳來的觸感卻不像紙,而像塊被地獄之火燒得通紅的烙鐵,燙得我整顆心都猛地蜷縮起來。
我的人生,從舉起手的那一刻起,就被永遠地釘在了“虧欠者”的十字架上。
永無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