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捧着碗吃炒飯,聽到這話一下子就愣住了,在我固有的印象中,李薇的父母非常愛她,尤其是她爸爸,每天跛着腳早出晚歸擺攤賺錢,反倒是李薇有些不知好歹,一會兒嫌棄家裡窮,一會兒嫌棄父母沒本事,導緻我過去有很長一段時間把李薇跟小太妹和拜金女劃等号,覺得她虛榮膚淺,感情生活混亂,但通過這段時間的談話和接觸,我發現李薇跟我過去臆想的完全不同,是個通曉是非,明辨黑白,有着極強抗壓能力的好女孩,并且她的第一次也還在。
因此當我聽到李薇的問題,頓時就有些狐疑:“為什麼?”
李薇随便抽了本漫畫拿在手裡翻着玩,心不在焉的說:“因為他們覺得我害死了弟弟”
這簡直是堪比娛樂圈女星懷孕的爆炸性消息,吓得我差點連碗都端不穩了,若不是李薇說的臉部紅心不跳,我真的會以為她在開玩笑,因為認識這麼多年,我從來沒聽說她有弟弟,他們家的情況就是農村裡常見的貧窮獨生子女家庭,所以我立刻開始詢問背後的隐情。
李薇很謹慎,先是詢問我能否替她守口如瓶,得到肯定答案後,才慢條斯理的回憶。在初中轉學來我那個民工子弟校以前,李薇一直在農村老家讀書,她父母想要個兒子,可惜頭胎是個女兒,為了省罰款便把女兒過繼給了親戚,因此整個小學時代,李薇都跟着所謂的養父母生活,過着比普通留守兒童都還要寄人籬下的生活,她弟弟比她小二歲,出生後便被父母接去了城裡。
跟重男輕女的父母不同,李薇的弟弟很關心這個被抱養出去的姐姐,經常回農村老家看望她,可惜在李薇讀六年級的時候,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她弟弟在玩耍時不慎掉進了井裡,水位距離井口還有一米多高,長滿青苔的峭壁加上不會遊泳,可憐的小男孩掙紮幾分鐘後便沉入了水底,他在臨死前依然在安慰自己的姐姐,用盡最後的力氣呼喊:
“姐姐别恨爸媽家裡太窮了姐姐,你要好好活着,要想我”
關于弟弟臨死前喊話的情景,李薇是哽咽着用無法喘息的聲音說出來的,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傷痛,從小被抱養出去,然後親眼看着唯一疼愛自己的弟弟被淹死在井裡,李薇内心所承受的壓力和陰影可想而知,她極力想要那個畫面,可惜她忘不掉。
最要命的是,李薇的父母沒有這麼想,他們覺得女兒是懷恨在心,故意淹死了寶貝兒子,直到一年後才無奈接受現實,開始真心實意的忏悔,努力修複跟女兒之間的關系,這麼做的目的很簡單,長得漂亮的女兒是筆家庭财富,孤苦無依的夫妻需要後輩來照顧晚年,其中流露的血濃于水的親情是真的,夫妻對女兒的愧疚是真的,懷揣的私心也是真的,人性的複雜就是莫過于此。
我很難評價李薇父母的舉動,在貧窮落後的山區,把家裡的孩子送給别人是常有的事;沒學曆沒技能隻會種地,缺乏社會福利保障,導緻年老後被子女抛棄,隻能孤零零等死也是常有的事。
這兩個現象都是錯誤的,可在絕對的生存危機面前,它的出現又好像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正确,因此我既同情李薇,又同情她的弟弟,便用手替她拭去淚痕,讓她帶着弟弟的信念勇敢的活下去。
李薇隻是嘤嘤的抽泣,直到遞給我一張照片,她才止住淚水說:“如果他沒去世的話,現在已經18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