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薇背影的消失,我對她的所有實體印象,都在此刻淪為了記憶,那種感覺就好像疲憊的生命被什麼東西切了一刀,把生活分成了兩半,一半是你,一半是她,你清楚的記得她存在過,可記憶湧進來又退出去,就是構不成畫面,好似流水底下的石頭,閃爍不定,飄忽無形。
我想,失戀應該就是這樣的滋味吧!
因此當我回到房間,看到李薇掉落在枕頭上的發絲,呼吸着含有她體香味的空氣,看着床頭上那隻讓她帶走,卻毅然選擇留給我做紀念的玩具熊時,我忽然開始了一種奇怪的反思,覺得這一切是老天對我的懲罰。
懲罰我見異思遷,懲罰我不用功讀書,懲罰我不思進取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覺得如果我跟張茹保持距離,認真讀書考個好大學,再找個好工作,貸款買房買車,做個不為女色所動,不為名利所累的好男人,也許命運就會改變,李薇就不會離開我了。
于是第二天,趁着下午沒課,我坐車去了城裡的售樓部,我的想法很簡單,在省城買房買車,然後去李薇家裡提親,哪怕我現在錢不夠,先給自己定個小目标也行。
那會兒不動産投資是市場上最賺錢的生意,不止是商品房,就連公寓、廠房、寫字樓這些後世代無比嫌棄的東西,在當時都是香饽饽,稍微好點的樓盤還需要排号,就跟馬克吐溫筆下記載的股市一樣。
許多持币進場的買家為了選到更好的樓層和房号,半夜就起床排隊,因此部分人幹脆做起了黃牛,把拿到手的号碼高價轉讓給别人。
我沒有排号,沒有購房的經驗,穿着打扮看起來也不像個有錢人,因此在烏泱泱的核心地段售樓部,自然沒有銷售人員理我,倒是一些兜售廉價經濟适用房的樓盤,很願意向我介紹他們的産品,原因是我這個年齡,一看就是考慮買房娶老婆的。
當時省城的平均工資是5480塊每月,而商品房均價卻達到了恐怖的23800塊一平,并且還在以每年5%到10%的速度增加,部分高檔樓盤的單價突破了六萬元一平米,普通人不吃不喝好幾年都買不起一個廁所。
銷售給我推薦了兩個戶型,面積都差不多,隻是朝向和樓層的不同,讓價格存在一定偏差,這套房子的均價是12w每平米,按照銀行利率594,首付比例30%,商業貸款30年計算。
我需要繳納至少35萬元的首付,後續每月還需要償還至少6500元的貸款,持續不斷整整三十年,不管我遇到病痛、變故還是别的什麼,我都需要按時每月還款,否則辛苦供養的房子就會被法院沒收。
這讓我倍感壓力,一下子就明白怪不得許多漂亮女孩,會為了一套房子給有錢人當情婦,也理解了我爸媽為啥天南地北到處打工攢錢,卻依然那麼多年都買不起房子,就這個價格和收入,我都不知道那些買豪宅的人是從哪裡賺的錢。
因此,當我拿着銷售遞給我的名片離開售樓部時,我感覺省城的天都變了,從明媚的晴空變成了壓抑的陰霾,路上跑着的車不再是車,房子也不再是房子,而是一堆堆移動的鈔票。
每輛車的頭頂都标着價格,每棟樓的頂部都是一串串跳動的數字,甚至就連街上的上班族,那些豐容靓飾的都市麗人,他們頭頂好像也寫滿了符号,房貸、車貸、燃氣費、水電費、信用卡、奢侈品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