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還在繼續,趙德才那陰狠的算計和黃毛谄媚的附和,如同最惡毒的詛咒,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回蕩在蘇家這小小的空間裡。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王姐臉上的幸災樂禍和惡毒,如同劣質的牆皮,在錄音響起的瞬間就一下徹底剝落,隻剩下慘白和無法置信的驚恐。
她張着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像是離了水的魚,眼珠子死死瞪着那個小小的銀匣子,身體篩糠似的抖起來,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坐在地上,褲裆處迅速洇開一片深色的水漬。
趙德才的表情,則經曆了一場從茫然到驚愕、再到極緻的恐懼和慘白的完美蛻變。
他臉上的橫肉劇烈地抽搐着,油光水滑的大背頭仿佛瞬間失去了所有光澤。
當聽到自己那句收拾小崽子的狠話時,他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了心髒,猛地倒抽一口冷氣,眼珠子凸出,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身體晃了晃,靠着門框才沒像王姐一樣癱下去。
一股濃烈的尿騷味,緊跟着王姐那攤水漬,從他褲管裡彌漫開來。
兩個工商隊員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高個子隊長國字臉黑得像鍋底,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帶來的年輕隊員更是目瞪口呆,看看癱軟在地臭氣熏天的王姐,又看看靠着門框面無人色、褲裆濕透的趙德才,最後目光落在蘇建民手裡那個還在播放着陰謀的随身聽上,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蘇國強和林秀芬也完全懵了,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看看兒子,又看看那個神奇的小匣子,再看看吓癱吓尿的仇人,巨大的反轉沖擊得他們腦子一片空白。
蘇糖緊緊攥着顧澤冰涼的小手,小臉上滿是震驚,心裡的小人卻在瘋狂鼓掌:二哥威武。
顧澤垂着眼睑,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仿佛周遭的一切醜态都與他無關。
隻是,當趙德才那句收拾小崽子的狠話在錄音裡響起時,他握着蘇糖的那隻手,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瞬,指尖冰涼刺骨。
錄音終于在一陣刺啦聲後停止了。
屋裡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王姐粗重驚恐的喘息和趙德才牙齒打顫的咯咯聲,以及那兩股刺鼻的尿騷味在無聲蔓延。
高個子工商隊長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和被人當槍使的恥辱感。
他目光如刀,先狠狠剜了一眼癱軟如泥的趙德才和王姐,那眼神恨不得把兩人淩遲。
然後,他轉向手裡還緊緊攥着随身聽、胸膛劇烈起伏、臉上混合着憤怒和後怕的蘇建民,語氣複雜地開口:
“蘇建民同志,這個,我們會作為重要證據帶走。”
他指着随身聽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舉報信的事情,我們會徹查到底的。至于随身聽裡播放的内容我們也會聯合有關部門詳細調查的,一定會給你們一個公平公正的答複的。”
最後,他帶着一種審視和不易察覺的探究的目光,盯着炕梢那個自始至終都異常安靜、仿佛置身事外的漂亮小男孩身上。
“這個男孩,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