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糖以為他不會回答,打算再用力扯扯他時,一個極其幹澀、仿佛從砂礫深處艱難擠出來的聲音,低低地響了起來,微弱得幾乎要被周圍的嘈雜吞沒:
“媽媽。”
蘇糖猛地一怔,揪着衣角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了。
顧澤的目光依舊釘在那塊醜陋的牆皮上,黑沉沉的眼眸深處,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瘋狂地翻湧、撕裂,那是蘇糖從未見過的痛苦和冰冷,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
他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那個詞像是帶着倒刺,再次艱難地擠出齒縫:
“我媽媽她也喜歡畫畫。”
蘇糖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畫畫,顧澤哥哥的媽媽。
她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念頭,顧澤從不提家人,他超乎年齡的沉默和戒備,電光火石間,一個模糊的猜測像冰冷的蛇一樣纏上心頭:受過嚴重的心裡創傷?
她張了張嘴,想問,卻又猛地刹住。不能問。顧澤哥哥現在的狀态,像是一根繃到極緻的弦,随時會斷。
“顧澤哥哥的媽媽”
她隻能順着他的話,用最軟糯、最不帶任何探究的語氣,小心翼翼地接下去,像捧着一塊易碎的琉璃。
“畫的畫,一定也很好看吧?”
顧澤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那深不見底的痛苦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洩的裂縫,冰冷的話語帶着不符合年齡的、刻骨的恨意,斷斷續續地沖了出來:
“好看,有什麼用。”他猛地轉過頭,第一次直視蘇糖的眼睛。
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裡,此刻翻湧着駭人的風暴,冰冷、痛苦、還有蘇糖看不懂卻本能感到恐懼的瘋狂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