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彩霞狠狠地擦了下眼淚,解開發帶,拿起梳子梳了幾下,讓長發波浪恢複。
從櫃台裡拿出一個跟裙子顔色差不多的天藍色發卡,别在頭上,對着鏡子快速抹了口紅,抿了下嘴唇,走出櫃台,用命令的語氣說道:“帶我去運輸隊。”
秦風出門,上車。
劉彩霞拉住供銷社的門,坐到自行車後座,沒有抱秦風的腰。
秦風騎車出發
…
雖然還沒到中午,但日頭已經很毒,曬得公社運輸隊的大院子直冒白煙。
院子最裡頭是一排九孔清朝傳下來的土窯,窯臉兒上的黃土被歲月啃得坑坑窪窪,卻依舊挺着腰闆,像群守了一輩子地盤的老骨頭。
土窯左右兩側,牲口棚裡的氣息混着草料味漫出來——騾子甩着尾巴打響鼻,驢在槽邊咔哧咔哧嚼着豆餅,老黃牛趴在地上反刍,偶爾擡眼看看日頭,眼皮子沉得像墜了鉛。
院子東邊陰涼處,一群光膀子的漢子正圍在塊磨得發亮的木桌旁。
黧黑的脊梁上淌着汗,順着緊實的肌肉溝道往下滑,滴在滾燙的黃土裡,洇出一小片深色,轉眼又被曬幹。
“大!大!”
“小!他娘的開小!”
吼聲震得空氣發顫,一個精瘦漢子攥着骰子猛一甩,骨碌碌的脆響裡,四顆骰子在粗瓷碗裡打着轉。
“三、五、六、二——十四點大!”
有人猛地拍着大腿,粗嗓門笑得直顫:“哈哈!老子就說開大吧!看這手氣,明天的煙也有了!”
旁邊立刻有人啐了口唾沫,臉漲得通紅,懊惱地從褲兜裡掏出個皺巴巴的煙盒,抖出幾根農工煙往桌角那塊發黑的白布上一丢,嘴裡罵罵咧咧:“他娘的邪門了!連着三把都開大,這破骰子怕不是被做了手腳!”
說着還狠狠瞪了眼那隻裝骰子的粗瓷碗,仿佛能瞪出個窟窿來。
布上已經堆了小半堆,都是些煙絲快掉出來的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