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家。
院子裡。
明亮如晝的月色下，立着兩個跟秦風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輕男子。
秦龍、秦虎。
兄弟倆個子略顯低矮，身闆卻壯得像兩頭犍牛，隻是粗布褂子的袖口磨得發亮，洗得發白的軍裝褲子上，用幾種不同顔色的線打着歪歪扭扭的補丁，裸露的手腕和小腿上，新舊傷痕層層疊疊，像沒長好的樹疤。
二妮親昵地摟着秦龍的胳膊，指尖突然觸到他肘彎處一塊硬邦邦的凸起，驚得縮回手：“大哥，你這兒咋鼓這麼高？是骨頭壞了嗎？”
秦龍下意識往身後縮了縮胳膊，臉上擠出憨厚的笑，輕描淡寫的說道：“沒啥，下井扛工字鋼時沒留神撞了下，早長硬了，不礙事。”
三妮窩在秦虎懷裡，小手指輕輕戳了戳他指節上一道深疤：“二哥，這疤像條小蟲子，當時流了好多血吧？肯定特别疼。”
秦虎揉了揉她的頭發，把她的手按回懷裡暖着，笑道：“就蹭破點皮，哪有那麼金貴？挖煤時鎬頭打滑是常事，早忘了疼了。”
秦滿倉蹲在牆根抽旱煙鍋，猛吸一口，煙杆一磕着地面，發出一聲悶響，火星子在夜色裡明滅，悶聲說道：“要不是我寫信說家裡有急事催你們回，是不是打算這些傷帶進棺材，這輩子都瞞着家裡？”
秦龍撓了撓頭，耳朵微微發紅：“爹，都是幹活時的小磕碰，說出來反倒讓您和娘瞎擔心，有啥好說的？”
楊麥香拉着兩個兒子的手不肯松，指腹一遍遍撫過秦龍小臂上那道深褐色的疤痕。
足有兩指寬，邊緣還翻卷着不平整的凸起，像被啃過的木頭。
眼淚“吧嗒”一聲砸在兒子粗糙的手背上，聲音發顫的說道：“上次寄信說‘一切都好，吃穿不愁’，就這滿身傷叫‘好’？”
“去年聽說你們礦上塌方，埋了好幾個工人，我跟你爹抱着你們的信，整宿整宿睡不着，就怕拆開下一封信是壞消息！”
“要不是過了半月你們又寄錢回來，我跟你爹就算讨飯也得去礦上找你們！”
秦虎趕緊把自己的胳膊往袖子裡縮，幾乎要藏進腋窩，咧嘴強裝輕松：“娘，那回塌方離我們作業面遠着呢，就是跑的時候蹭了下，真沒事！”
“礦上每年都有個一兩回，我們老工人熟路，躲得比兔子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