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河把盆碗收拾幹淨,心裡算了算總賬:
這次,總共賣了大概十五斤的魚,每斤六毛,共十七塊四毛錢。
黃鳝三斤,每斤九毛,共二塊七元。
小雜魚賣了二斤,一斤五毛,加起來一塊。
總計收入二十一塊一毛錢。
蘇長河又在攤上等了半小時,看河蟹和黃鳝實在賣不出去。他收拾好空盆空桶,趕着騾車直奔鎮東頭。
記憶裡那兒有家“周記面館”,老闆姓周,是個幹了三十多年的老廚子,手藝紮實,尤其擅長做鳝魚面,肯定收黃鳝。
把騾車拴在面館門口的老槐樹上,蘇長河掀簾進去。
“客官裡面請!”一個系着油漬圍裙的中年男人迎上來,圓臉,微胖,眼角有幾道笑紋,正是周老闆。
“來碗鳝魚面。”
“好嘞!現成的,馬上就好!”
周老闆手腳麻利,沒一會兒就端上一碗面。
青瓷碗裡,細面卧在奶白的湯裡,上面鋪着金黃的鳝魚絲,撒了把翠綠的蔥花,看着清爽利落。
“嘗嘗?我這鳝魚面,在鎮上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周老闆叉着腰,帶着點自得,“鳝魚得現殺現炒,湯得用大骨吊,面是自己擀的,筋道!”
店裡現在沒别的客人,周老闆就搬了個小馬紮坐在旁邊,看着蘇長河吃面。
蘇長河拿起筷子拌勻,面條裹着醬汁,看着簡單,入口卻驚豔:面條筋道彈牙,帶着面香;鳝魚絲炒得火候剛好,外焦裡嫩,醬香裹着脂香,半點腥味沒有;湯底醇厚,喝一口,鮮得舌頭都要化了,那點豬油更是點睛之筆,把所有香味都勾了出來。
“絕了!”他由衷贊歎,又吃了一大口,“師傅,您這鳝魚炒得有講究啊,先用豬油爆香蒜末,鳝魚下鍋大火快炒,臨出鍋前淋了點黃酒去味,對不?面條也揉得夠勁,湯裡還加了點胡椒粉提鮮,這手藝,真沒話說!”
周老闆本來在旁邊擦桌子,聽他說得頭頭是道,眼睛猛地一亮,湊過來:“嘿!你這小夥子,懂行啊!”尋常食客頂多誇“好吃”“香”,哪有人能說出火候、調料、手法?這分明是遇到懂吃的了!
“瞎琢磨的。”蘇長河笑着擺手,“您這手藝,做了不少年了吧?”
“三十年喽!”周老闆歎了口氣,眼神裡帶着自豪,“從我爹手裡接過這攤子,就沒換過地方。縣城裡大小館子我都去過,論鳝魚面,我周記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确實擔得起。”蘇長河點頭,“就是這鳝魚,隔夜的,火候還有點老。”
周老闆這下是真驚了,上下打量他:“你小子也是做飯的?”不然怎麼能嘗出鳝魚是不是隔夜的?
蘇長河笑了笑,謙虛道:“不是,就是瞎琢磨。”
周老闆卻不依,拍着桌子道:“别謙虛!能吃出火候過了,絕對是行家。”
“你就說,我這面還有啥能改進的?我這性子,見不得半點瑕疵,你盡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