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坐下吃吧,如今兒子掙得來錢,您該享福了。”
蘇長河輕輕把他往凳子上按,自己也坐下,順手給兮兮夾了塊油亮亮的紅燒肉。
“現在不比以前,家裡有餘糧了,吃好點咋了?再說吃不完明早熱了照樣吃,不浪費。”
林清竹也笑着往蘇老栓碗裡舀了勺奶白的魚湯:“爸,長河現在每天能掙不少,您好不容易來一趟,該吃點好的。”
說着又夾了塊魚肚肉擱進他碗裡,“您快嘗嘗,鮮着呢。”
蘇老栓看着碗裡的白米飯,心頭又是一震。
尋常百姓家哪頓不是紅薯面摻着玉米碴,能喝上白米粥就算改善夥食。
哪像這兒,白米飯油亮亮的,紅燒肉肥瘦相間,魚湯飄着層金黃的油花,頓頓吃得比過年還豐盛。
“你們頓頓都吃這些?”蘇老栓放下筷子,看向院角。
那裡擺着個半人高的水缸,裡頭遊着七八條巴掌大的鲫魚,是蘇長河特意留着新鮮吃的。
旁邊的大水坑裡爬着螃蟹、河蝦,廚房梁上吊着泛油光的臘肉,成袋的精細米面碼得齊整,油鹽醬醋一應俱全。
蘇老栓這才想起,從進門到現在,沒見着紅薯、玉米碴的影子。
村裡誰家不是把紅薯面當主糧,蒸窩窩頭、煮糊糊。
可這兒倒好,白面、白米、鮮肉、活魚,樣樣不缺,比生産隊隊長吃得還體面。
蘇老栓抹了把臉,夾了塊最小的紅燒肉放進嘴裡,喉結滾了滾才咽下:“吃吧,吃吧!你們孝敬的,我吃着不心疼。你們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晚上,蘇老爹住在蘇長河的屋子,林清竹帶着倆孩子和蘇長河擠一張床。
蘇長河側躺着,看着林清竹的側臉。
她的睫毛在月光下像小扇子,在臉頰投下淡淡的影,鼻尖微微蹭着被角,呼吸間帶着剛洗過的皂角香。
蘇長河的喉結動了動,下意識地往前湊了湊,鼻尖快要碰到她的額頭時,林清竹忽然睜開眼,眸子亮閃閃的。
她沒躲反而輕輕往他這邊靠了靠,紅唇抿着,帶着點羞澀的紅。
蘇長河的心跳漏了半拍,正要再近些,身側的兮兮忽然“咕哝”一聲,猛地翻了個身,小胳膊一揚,手背不輕不重地拍在蘇長河的臉上。
蘇長河愣住了,剛才那點纏綿的心思瞬間散了一半。
他瞅着橫在中間的小胳膊,又看了看林清竹,眼裡滿是無奈。
林清竹被逗得“噗嗤”笑出了聲,伸手把兮兮的胳膊挪回去,指尖碰到她紅撲撲的小臉
兮兮咂咂嘴,迷迷糊糊哼唧兩聲,又沉沉睡去。
蘇長河僵着身子不敢動,直到聽見小丫頭又打起小呼噜,才松了口氣。
蘇長河歎了口氣,往炕沿挪了挪,離孩子們遠些,卻被林清竹拽住了衣角。
她湊近了些,聲音壓得像耳語:“别挪那麼遠,涼。”
他轉頭看她,月光落在她含笑的眼裡,暖融融的。
他輕輕往她身邊靠了靠,手悄悄尋到她的指尖,十指相扣。窗外蛐蛐聲漸漸停了,隻剩月光靜靜籠着一家四口,伴着彼此交錯的呼吸聲,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