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得知陸遠航再一次回來時,老管家也意外。
但他将這一切看在眼裡,卻無能為力。
隻有今日,蘇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他臉上看到了難以掩飾的惋惜。
“小姐。”鄭叔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一種曆經滄桑的沉重歎息,“都安排好了,您請節哀順變。”
蘇清這才想起,她為顧長歌辦的葬禮已經準備開始。
“我是不是做錯了?”蘇清如同夢呓般地輕問了一句。
老管家微微一愣,複雜悲憫的目光投來時,猛地驚醒,掩飾性地看向老管家手裡捧着那個不大卻異常沉重的深色木盒。
她聲音幹澀:“這這裡面是什麼?”
老管家心疼又無奈地看着她。
可人死如燈滅,此刻再多言語也隻是徒增她的悔恨與痛苦。
他隻能順着她的話,小心翼翼地說:“這是顧先生落下的東西。他之前走得急,唯獨沒帶走它。我想着,現在該物歸原主,或是讓它陪着顧先生長眠也好。”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顧先生一直将它放在枕邊。”
蘇清心口像被狠狠撞了一下,定定地看着那盒子,幾乎是搶一樣地伸手拿了過來。
老管家下意識想攔,手指動了動,最終無力地垂在身側。
“顧先生生前常說,”老管家的聲音帶着悠遠的回憶,“這裡面的每一樣東西,都承載着他生命裡最珍貴最滾燙的部分,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珍藏一輩子”
“珍藏一輩子?”
蘇清習慣性地、帶着陸遠航灌輸給她對物質的評判标準,語氣輕飄,“什麼東西能珍藏一輩子?是那些我送他的名表?珠寶?那種東西隻會貶值”話一出口,她便覺得這話輕賤得可怕,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聲音不由得低了下去。
陸遠航也癡迷于昂貴奢侈的藏品。
但與陸遠航精于計算的收藏價值相比,顧長歌珍藏在眼前這個其貌不揚卻被他視若生命的木盒裡的東西,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卻又那麼沉重。
“啪嗒”一聲輕響。
蘇清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也帶着一種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逃避心态,随意地打開了盒蓋。
呼吸,瞬間凝滞。
深色的絨布襯底上,安安靜靜躺着一本邊角已然磨損的相冊。它就那麼躺着,卻比任何珠寶都更刺眼,更沉重。
翻開的第一頁,時光的塵埃似乎撲面而來。
泛黃的老照片上,一對年輕的夫妻滿懷愛意地抱着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往後幾頁,嬰孩牙牙學語,一點點的長成圓潤可愛的團子,而後抽條般初上小學,一張張生日照清晰記錄着成長的軌迹。
蘇清的指尖微微顫抖着,無意識地撫過照片上那孩子澄澈帶笑的眼睛。
她一眼就認出,這是少年顧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