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手拿起桌上的酒壺,渾濁的酒液斟滿兩個粗瓷杯,一杯推到她面前,一杯留在自己手邊,酒氣混着梅香飄過來,讓她鼻尖發酸。
他舉着杯,目光落在她臉上,那眼神太沉,像要把她的模樣刻進骨血裡,
:“今日這一切是你想要的嗎?”
越傾歌呼吸猛地一滞,撞進他眼底那片炙熱的認真裡,那裡面沒有恨,隻有一點點殘存的期待,像風中搖曳的燭火。
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堵住,半晌,才聽見自己冷冰冰的聲音從齒間擠出來了硬邦邦的一個字:“是!”
他握着酒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頓,随即又笑了,隻是那笑意沒到眼底。:“好!”他輕聲說,聲音輕得像雪落
:“那便祝你得償所願。”
話音落,他仰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液入喉的瞬間,他喉結動了動,随即猛地按住胸口,嘴角溢出的血迹,像寒梅落在雪上,刺得她眼睛生疼。
他緩緩倒下,卻依舊望着她的方向,像在看一場終于落幕的戲。
越傾歌猛地從床上坐起,冷汗瞬間浸濕了寝衣,心口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着,疼得她喘不過氣。
帳外的月色依舊柔和,可她眼前,卻一遍遍回放着夢裡蕭玦倒在雪地裡的模樣,還有他最後那句帶着血的得償所願。
夢裡的血色太刺眼,連帶着上輩子那些被她刻意塵封的過往,都一并翻湧上來,越傾歌擡手按在胸口,指尖發涼,上輩子,她到底錯的多麼徹底…
她想起上輩子,父皇駕崩後,那時朝堂本就分崩離析
一半人擁戴着手握兵權的蕭玦,少數人念着皇室正統站在她與新弟這邊,還有些老臣自成一派,早憋着架空幼帝、把持朝政的心思。
越瑾言看似怯懦對她百依百順,實則敏感多疑,後面也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
登基後,總想着擺脫被攝政王扶持的影子,一心要做個乾綱獨斷的帝王。
他悄悄勾連了那些自成一派的老臣,瞞着她給蕭玦羅織罪名,等她有所察覺之時,看到的已是“鐵證如山”的奏折,和圍得水洩不通的攝政王府。
她去找越瑾言對峙時,他卻隻是冷冷地說:“皇姐,竟如此相信蕭玦?蕭玦權傾朝野,留着他,朕這個皇帝永遠做不安穩。”
木已成舟,她縱是長公主,也攔不住滿朝“殺賊”的呼聲,更攔不住越瑾言奪權的決心。
蕭玦死的那天,雪下得很大,她站在冷院裡,看着他倒在梅樹下,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她以為自己守住了皇室,卻沒發現,她親手揮出去的刀,不僅殺了蕭絕,也斬斷了她在這宮裡唯一的依仗。
蕭玦一死,越瑾言果然坐穩了皇位,可也徹底變了。
他聽不進她的勸告,偏信那些串通好的大臣,隻想着如何做出一番功績,彰顯自己的帝王威嚴,連她這個皇姐,也漸漸成了他想拿捏的對象。
後來圖望點名讓她和親,朝臣們聯名奏請讓她遠嫁和親
越瑾言坐在龍椅上,眼神冷得像冰,隻淡淡說了一句:“皇姐既然不願意答應我,那為了江山社稷,你便和親吧!”
他話裡大概有很多堵氣的成分,所以她決定去和親的那一刻,越瑾言還是慌了,可惜他早已成了老臣支配的傀儡,再無挽回的可能
窗外的月色透過窗棂照進來,落在越傾歌蒼白的臉上,她擡手抹了把眼角的濕意,指尖觸到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