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暗指他不把聖上囑托放在眼裡,給他扣了大帽子
左合安握着酒杯的手緊了緊,官大半級壓死人,可是左合安并不怕他,擡眸迎上周闵的目光,嘴角撇過一絲冷意,語氣卻依舊端的四平八穩
:“周尚書說笑了,江南災情下官自然挂心,隻是今早府衙突發急件,關乎各縣糧庫盤點,遲了些時辰,還望尚書海涵。”
他頓了頓,話裡藏話
:“下官自然不像尚書大人從京城來,一路有官船護送,諸事順遂;下官在江南守着這一畝三分地,大小事都得親力親為,倒比不得尚書大人清閑。”
清閑二字被他咬得略重,分明是反諷周闵隻懂坐享其成,不懂地方實務。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表面客客氣氣,實際上暗潮湧動針鋒相對!一時間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而下首的澤川縣令、昆山縣令等人早吓得垂下腦袋,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發顫,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這兩位上官的火氣燒到自己身上,而何靖與陳邦兩人相視一眼,眸中閃過深意,誰都沒有開口
柳承業坐在中間,額角已沁出細汗,他見周闵眉頭越皺越緊,左合安下巴也擡得更高,忙“嚯”地站起身,手裡拎着酒壺快步走到兩人跟前,一邊給周闵添酒,一邊笑着打圓場
:“哎呀,兩位大人這是說哪兒的話!都是為了赈災的正事,些許小插曲不值當挂心!”
他又給左合安的酒杯滿上,腰彎得更低了些,把過錯全攬在自己身上
:“都怪下官!沒提前去布政使大人府裡通個氣,也沒跟尚書大人說清地方上的瑣事,才讓兩位大人有了誤會,是下官的不是!”
說着便端起自己的酒杯,對着兩人拱了拱手,
:“這杯酒下官先幹為敬,兩位大人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别介懷!”
仰頭喝完酒,他又拍了拍手,對着閣外高聲喊道:“愣着幹什麼?把備好的歌舞呈上來!今日請兩位大人來,是為了共商赈災大事,也得讓大人歇歇乏,感受一番咱們江南的歌舞!”
話音剛落,閣門便被輕輕推開,一隊身着水綠羅裙的舞姬魚貫而入,手中提着繪着荷蓮的宮燈,蓮步輕移間,裙擺上的銀線流蘇簌簌作響
随着絲竹聲起,舞姬們旋身起舞,暖黃的燈光映着她們翻飛的裙角,倒暫時沖淡了閣内劍拔弩張的氣氛。
周闵本就因左合安的頂撞心頭不快,見柳承業這般刻意打圓場,隻覺他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八面玲珑誰都不想得罪,
暗地裡說效忠二皇子,其實怕是還是和左合安沆瀣一氣,當即冷哼一聲,端起酒杯抿了口酒,眼底的冷意未減分毫。
左合安亦是瞥了柳承業一眼,見他對着周闵點頭哈腰的模樣,心中滿是鄙夷
方才還在給自己賠笑,轉頭就去讨好京官,實在令人不齒,也跟着冷哼一聲,别過了臉。
柳承業夾在中間,渾然不覺兩位上官的不滿,隻當自己的圓場起了作用。
好在歌舞适時開場,閣内劍拔弩張的氣氛總算緩和了些,衆人的目光都被緩緩步入的舞姬吸引了去。
這隊舞姬與尋常江南舞姬不同,身着的并非傳統羅裙,而是綴滿細碎銀鈴的異域舞衣
上身為露肩短襦,下裙是層層疊疊的薄紗,裙擺開衩極高,随着舞步翻飛,隐約能瞥見白皙的小腿;腰間系着彩色綢帶,發間插着羽毛金飾,輕紗覆面,隻露出一雙眼波流轉的杏眼,媚而不俗。
随着悠揚的胡笳聲響起,舞姬們旋身起舞,薄紗裙擺如蝶翼般展開,銀鈴随着動作叮當作響,露在外的肩頭與腰肢線條優美,每一個旋身、每一次擺腰,都帶着濃郁的異域風情,大膽又奔放。
主位上的周闵先是一愣,顯然沒見過這般開放的舞姿,握着酒杯的手頓了頓
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領舞的舞姬的身上,雖面上依舊端着官威,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驚豔,若是日後二皇子登基,這樣的歌舞定然能讨二皇子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