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微斂,沒有半分停留,徑直走向了那道孤零零站在回廊下的纖瘦身影。
華玉安正靜靜地望着荷塘裡殘敗的蓮葉,夜風吹動她身上那件寬大的衣袍,更顯得她身形單薄,仿佛随時會被這寒夜吞噬。
她沒有哭,甚至臉上都沒有太多表情。
那是一種極緻的宣洩之後,被掏空了所有情緒的麻木與平靜。
隻是那雙眼睛,在燈火下看去,黑得驚人,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再也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公主殿下。”
晏少卿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清冽如玉石相擊,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
華玉安緩緩回身。
她看着他,今天卻意外成為她唯一援手的男人。
她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厲害,最終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應答。
千言萬語,此刻都顯得多餘。
晏少卿并未多言,隻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沉聲道:“您受了涼,請您沐浴一番,微臣給您上了藥,随後送您回宮。”
他的語氣依舊是淡漠的,聽不出什麼情緒,卻是一種不容拒絕的安排。
這是一種庇護,一種姿态,無聲地向所有人宣告,此刻,這位公主,由他晏少卿護着。
隻不過,比起前段時間多了很多疏離的詞彙,刻意跟她劃清界限。
華玉安沒有拒絕。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杯盤狼藉的宴席,走過灑滿殘酒的玉階。
就在他們即将走出月洞門,踏上通往前廳的青石路時,一道身影瘋了似的從假山後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正正地撞上了他們的去路。
是柳燕雲。
她發髻散亂,钗環歪斜,華美的衣裙上沾滿了泥土與草屑,那張一向自視甚高的臉上,此刻寫滿了極緻的恐懼與絕望,哪裡還有半分名門貴女的儀态。
她一心隻想着逃,逃離這個讓她萬劫不複的是非之地,卻沒想到,會迎面撞上她最不想看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