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涼意,順着膝骨,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卻遠不及她此刻心底的萬分之一寒。
可她的脊背,卻挺得筆直,如一株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孤松,任憑風刀霜劍,也絕不彎折分毫。
恰在此時,殿外最後一道夕陽的餘晖穿過高大的殿門,斜斜地打在她的肩頭。
那光芒将她素白的衣裙邊緣染上了一層淺淡的金色,卻也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愈發單薄、易碎。
光線照亮了她微微揚起的臉,映出了她眼底那一片毫不退讓、也再無祈求的鋒芒。
她沒有再看身側那個癱軟如泥、抖若篩糠的華藍玉一眼。
從始至終,她的目光,都隻落在禦座上那個神情晦暗不明的男人身上。
她的父皇。
“陛下。”
她開了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大殿裡。
不再是“父皇”,而是“陛下”。
兩個字,斬斷了血脈,隔開了君臣。
肅帝的瞳孔猛地一縮,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
華玉安仿佛沒有察覺,繼續說道,“兒臣自幼生長宮中,蒙陛下聖恩,十九年衣食無憂。兒臣無以為報。”
她的指尖,輕輕地叩了叩面前的長案,叩在了那卷寫着“除之而後快”的供詞上。
指腹緩緩劃過紙頁上“驚座駕放萬鹿”“野狼襲擊”“狩獵場驚馬”、“毒箭襲身”的字樣。
那是華藍玉兩次欲置她于死地的鐵證。
是她用半條命換來的真相。
“隻是兒臣愚鈍,有幾件事,始終想不明白,還請陛下為兒臣解惑。”
她擡起眼,那雙清冷的眸子直視着龍椅上的帝王,沒有半分畏懼,隻有一片坦然的蒼涼。